回長公主府的路上,清溪都窩在馬車角落裡一言不發,小眉頭時不時皺起又舒展,舒展又皺起,循環往複,不知疲倦。
嘴裡還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麼。
殷清淮豎着耳朵聽,也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将好奇的目光轉向一直跟在清溪身邊的謝聽瀾。
謝聽瀾搖搖頭,簡單将遇上殷若雲的事情說了。
殷清淮眉心蹙起,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樣。
“小哥,如果我說我能做出質量更高的肥皂,你會怎麼想?”
殷清淮桃花眼微微睜大,瞳孔微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真能弄出來?”
視線定格清溪稚氣未脫的臉上,殷清淮心下微沉,用雙臂支撐身體,一寸一寸挪到妹妹身邊。
細細打量清溪面上沒來得及褪去的不安,殷清淮确定自己沒有看錯,輕歎一聲将努力藏起不安畏懼心思的妹妹攬入懷中,輕聲安撫。
清溪自幼不凡,他們全家都知道。
爹爹翻遍古籍,推測妹妹便是那種天生不凡的宿慧之人。
嬰兒時期的妹妹像一隻小小的蠶寶寶,喜歡蜷縮在床腳,不聲不響,不哭不鬧,不吃不喝。
一雙眼睛澄澈明亮,卻有化不開的愁緒,小小的一顆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應是也将生來就很健碩的身體餓得瘦骨嶙峋。
仿佛,來到這個世界非她所願一般,麻木僵硬,一心求死。
娘親爹爹看着這樣的妹妹隻敢在人後默默流淚,不敢在人前展現,更不敢讓其他人意識到妹妹的不對。
不信鬼神的父母,為了妹妹的安康求遍漫天神佛,哪怕妹妹抗拒被他們抱入懷中,他們一家人的愛始終沒有變過。
好在,輕薄的歲月中,他們一家人的愛如滋養萬物的春水,逐漸撫平了妹妹心底的褶皺。
最初麻木的孩子有了真正的屬于幼童的天真可愛,在招貓逗狗的頑劣中長成真正的孩子。
妹妹嬰兒時期的麻木痛苦似是他們幻覺一般,深深埋藏在他們一家人心底,成為永遠不會揭開的秘密。
殷清淮以為這麼多年過去,清溪在他們全心的疼寵之下,再不會出現如此害怕被抛棄的不安。
他很想說就是清溪捅破了天,他們家也兜得住,不要擔心,不要害怕,大家都知道清溪的不凡。
可惜,殷清淮不能說,不能吓到清溪。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殷清淮捏捏清溪頰邊的軟肉,痞裡痞氣地輕嗤。
“你若真弄出質量更好的肥皂才好呢,就放在我鋪子裡賣,氣死常家那個蠢貨,就他那肥頭大耳的蠢樣還敢取笑本少爺,不把他鋪子搞沒了我就不姓殷!”
清溪一時無言,嫌棄地瞥了殷清淮一眼,“小哥你怎麼這麼笨,那個掌櫃嘲笑你,你就打他嘛,他們都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了,你的身份在那,他們肯定不敢還手。”
小姑娘理直氣壯的,為了增加可信度還微微仰着小下巴,愣是把殷清淮噎得說不出話來。
揉揉眉心,殷清淮看向清溪,“所以,你準備怎麼搞更高質量的肥皂?”
清溪收起玩笑的心思,在殷清淮鼓勵的目光中,将精油的提煉和肥皂的制作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殷清淮不擅長這個,聽得一知半解,聽到不懂的東西時提出疑問,又在清溪鄙夷的目光中暗暗磨牙。
說到最後,殷清淮也放棄弄清其中原理,隻說要清溪把東西弄出來,教會他鋪子裡的夥計後,就快快樂樂地當起甩手掌櫃。
清溪嫌棄地瞪了殷清淮一眼,在心底開始盤算,用玻璃搞個大型的蒸餾器材,更大限度地提煉精油。
這是清溪試探過殷若雲之後做的決定。
殷若雲雖然怪裡怪氣,但所行之事并非無的放矢,那她窺伺農莊必然有所企圖。
聯想到常氏在錦州地動前提前部署,殷若雲又對穿越一事一無所知,卻執拗地針對她,又觊觎農莊某物。
清溪大膽推測,殷若雲确有奇遇,但并非穿越,而是重生。
殷若雲所掌握的技能可能是前世偶得,這些東西或許正是從她農莊流轉出去的。
這個猜測讓清溪渾身發寒,若當真如此,殷若雲為了保住手中現有配方,也得處心積慮搞死她。
為了自保,當然可以弄死殷若雲一了百了,但清溪沒有忘記殷若雲背後還有個深藏不露的庇佑者。
無法确定殷若雲是否将清溪的異狀告訴對方,一旦殷若雲死亡,對方會不會将關注點轉移到清溪身上。
更無法保證一系列連鎖反應之後,對方會對采用什麼手段,會不會傷害她的家人。
清溪隻想呆在父母兄姐面前,一點風險都不想冒。
所有問題的症結都在幕後之人身上,殷若雲不過是個明面上的棋子,唯有殺掉幕後之人才能一勞永逸。
殷若雲活着,并且焦頭爛額地活着,才沒有時間精力跟幕後人聯手搞事。
清溪和長公主府才能最大限度的安穩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