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羽點點頭,努力扯出一個微笑:“書淮我,我完成,成你交給我的,的事情了。”
季書淮舔了舔幹裂的唇,隻發出一個小小的音節:“我……”
“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傻不傻。”花千棠抱着淩羽往下走,“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淩羽揪住花千棠的衣襟,疼得把自己蜷縮起來:“它好像,在吃,吃我的肺。我有點,不會,會呼吸了。”
花千棠着急跑下去,安慰道:“那是你的錯覺,都是你的錯覺,他就是一個小怪物怎麼可能吃你呢。你說了呀,你的肉隻會讓我吃,隻能讓我吃的!”
“我,我管不,不了他……你别哭,”淩羽輕輕擦掉花千棠臉上的淚,拇指蹭着花千棠的臉,“它在,在吃,我的心髒了……”
話音剛落,花千棠懷裡爆發出巨大的綠色光芒。“小果子!”花千棠歇斯底裡喊出淩羽的名字,又不敢相信。
淩羽的身體爆炸了。
季書淮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大腦叫嚣着一個念頭,淩羽死了……
“我好像做錯事了……我又給别人添麻煩了……我……”季書淮回想起君臨沒說完的話,君臨是不是看出來什麼端倪了,是不是想告訴他,是他沒聽完君臨的話,隻想着怎麼嘗試新學的法術。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為什麼要輕敵,為什麼把事情想的那麼簡單,為什麼做事不給自己留後路,沒用的東西!……季書淮舉起手,想扇自己一巴掌,手還沒落下去,傳來更響亮的巴掌聲!
季書淮看向聲音的發源地,是淩羽!是藤蔓抽鬼嬰的聲音!藤蔓把鬼嬰從淩羽的體内抽了出來!
淩羽沒死!
他的身體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迅速恢複,心髒的位置長出無數條藤蔓,藤蔓的頂端挂着新生的器官,但沒有心髒。
部分藤蔓拉扯着器官縮回淩羽的體内,再像針線一樣把身體縫合。傷口消失,隻剩下白皙的肚皮,根本看不出來發生過什麼。
他們都忘了淩羽有極強的再生能力!隻要有心髒就可以無限再生!
可是鬼嬰為什麼沒有吃淩羽的心髒?
剩下的藤蔓撕扯着鬼嬰的身體,将貪吃的鬼嬰甩出淩羽的體内!
鬼嬰的頭、四肢、身體被藤蔓硬生生扯斷!
坤澤飛到空中将鬼嬰絞殺。
鬼嬰本就是怨念所化,被絞殺後直接變成化為怨念,被坤澤吸收。坤澤在的方寸天地響起嬰兒的啼哭!
悲哀籠罩着所有人,坤澤劇烈翻騰,又把怨念吐了出來!嬰兒的哭聲更大了!整個鏡明台都被哭聲震動!腳下的大地瘋狂顫動!好像在悲恸!
嬰兒在哭。
他們在找媽媽。
他們問媽媽為什麼不要他們了。
他們固執的留在原地,等着媽媽接他們回家。
怨氣太大了,吸收不掉,坤澤變得無比煩躁,在層雲之中翻卷,好像來回踱步的老者。
季書淮擡頭,看到了無數個嬰兒的腦袋,有足月的胎兒也有不足月的胎兒,但此刻他們的表情都一樣,張着嘴哇哇啼哭。
“這是被拿掉的孩子嗎……”
淩羽醒了:“這是,是被逼着,着拿掉的,的孩子。”他從花千棠的懷抱中出來,小聲道,“我,我沒事了。”
這些都是被郁明修拿掉的孩子,懷孕會讓陰氣不穩定,為了保證修行,郁明修抓走被選為爐鼎的女子後不允許她們懷孕。
有的嬰兒都快出生了,被郁明修下令拿掉。拿掉了如果沒死,郁明修會派人把嬰兒活活掐死;有的嬰兒甚至剛懷上沒幾天,就被拿掉了。
這個命令剛實施的那幾天,挨家挨戶都是哭聲。女子哭的撕心裂肺,嬰兒哭到嗓音沙啞。
整個陰陽城被哭聲覆蓋,城外十裡的地方都能聽見壓抑的哭聲。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出門都要塞着耳朵。還有部分人承受不住選擇自殺。
這些小嬰兒什麼都不懂,以為被自己的媽媽抛棄了,待在陰陽城中遲遲不肯離去。等待的時間越久,越是埋怨,怨念就越大。
怨氣集聚在一起,形成鬼嬰,飄在陰陽城中到處找媽媽。
找不到媽媽就攻擊那些無辜的女子,蠶食她們的内髒。或者,吃掉腹中剛成型的胎兒,霸占母體,再吃掉母體。
人殺人,鬼也殺人。
陰陽城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抓不到女子了,郁明修才出手把鬼嬰收服。讓鬼嬰為他所用,替他殺人。
“被郁,郁明修,控制,他們,也很,很可憐。”淩羽道,“我試試,能不能,用坤澤,淨化他們。
花千棠看着空空的懷抱,有一瞬間恍惚:“我差一點以為又要失去你了。”
淩羽道:“花花不死,我就,不會死。”
季書淮說:“你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花千棠忽然想起他跟君臨的約定,對啊,他怎麼忘了!差點就忘了!
“天音殺死了小果子,奪走了小果子的命格。君臨告訴我他可以用我的主根複活小果子,代價就是我倆共享生命,我死他死,他死我死,不會有人獨活。”
“我們的主根儲存着我們的術法,我的主根在小果子體内,所以小果子也就學會了我們花草一族再生的本領。”
“不是在幽靈禁地的時候就把主根給了小果子。而是,我的主根一直在小果子體内。我差一點忘了,噬魂咒根本不會讓小果子在短時間内死亡,讓小果子肉|體死亡的是主根被挖出來。當時,幸虧坤澤護下小果子的靈魂,才讓我有時間回到丹青谷,把小果子再救回來。”
“君臨似乎考慮到小果子太弱,給小果子的心髒施了法咒,感應到心髒有危險,法咒就會被觸發,從而保護主根,也保護小果子。”
君臨修為很高,這法咒可以一直存在小果子體内保護小果子,直到君臨消失于世的那天這法咒才會自動消失。
所以,這也是鬼嬰沒能吃掉小果子的心髒的原因。
淩羽道:“這些,嬰兒交,交給我吧。你先,先帶着風,風落姐,過去吧。”
聽完花千棠的話,季書淮心中的擔子慢慢墜了下去,還好,還好淩羽沒事。
季書淮道:“你才剛恢複,身體沒問題嗎?要不等會再弄吧。”
淩羽道:“沒問題。有,有花花,陪着我。”
花千棠道:“你去吧,我保護小果子。”
“好。”
在保護淩羽的事情上,花千棠向來比他靠譜。
季書淮放心抱着風落回到君臨身邊,将風落跟風閑庭放在一起躺着。
他神奇的發現,這一會兒時間,風閑庭臉上的暗紋竟然淡了不少,消失了不少。露出真顔,倒也不失為一個俊美的男子。
季書淮站在君臨身邊,看見房梁上的血,瞳孔猛縮,語氣聽不出關心還是惱怒:“你又吐血了?還能不能恢複好了。”
君臨臉色有點白:“淩羽,怎麼樣了?”
“他現在沒事了……君臨……”季書淮低着頭,還是沒把那句話道歉的話說出口,活了那麼大半輩子從沒低過頭,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沒事,你還是個小孩兒,沖動很正常。”君臨仿若知道他心中所想,“我們都活了幾百歲,思慮的多很正常。有時候,想太多了,我們反而還站在原地不動了。”
“我們需要你這份沖動,領着我們去前進。但如果,你的沖動和我們冷靜能中和一下,會不會更好呢?”
“阿淮,你的修行剛剛開始,路還長着呢,允許你犯一次錯,但不允許你一直犯錯。”
季書淮踢了一腳碎瓦片:“我才不會一直犯錯。”
雖然口氣硬了點,但有些歉意在裡面。
君臨笑了笑:“我相信你。”
季書淮不自在的目光看向别處,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小,小心!這些鬼嬰不受控制了!”花千棠提醒他們。鬼嬰突然開始暴亂!紅着眼睛,張牙舞爪從天空中俯沖下來,猶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無差别攻擊每一個人!
季書淮喚出吞天,寸步不離守在君臨身邊。長劍斬斷鬼嬰,鬼嬰人頭分離,又在下一秒複合。
沒用的,他們都是怨氣,殺不死。
季書淮道:“殺不死啊,怎麼辦?”
淩羽道:“有,有人在,在控制,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