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嘨泉,來送作業的。”他下巴點向書桌,“把你的也帶上了啊,你們班一個厚劉海給我的。”
他不裝大尾巴狼了,關上門去廁所,郁明天做到沈奉今床位,他眼睛還沒睜開,被台燈一刺,又眯了起來。
沈奉今抽出一沓卷子夾在課本裡遞給他,“你的。”
郁明天接了書,摟在手裡。一個人在主屋醒來的孤單和恐懼消失無蹤,沈奉今的台燈光亮刺眼,他卻莫名安心,靠在床頭,趴在桌邊,聽沈奉今寫字的沙沙聲。
柏嘨泉回來,拎起書包告别,“對了,”他朝郁明天問,“你的分科确定了嗎?”
沈奉今用筆戳了一下郁明天趴在書桌上的臉,郁明天醒過來,“嗯?啊,分科,我選文。”
“行,你們同學讓我捎話說周一小月考,考完要統一分科了,你記得提前準備。”
“好,謝謝你。”郁明天坐直身子,朝他揮手,“學校見。”
“學校見。”
柏嘨泉走了,郁明天才覺得他有點眼熟,他又沒骨頭一樣趴回桌子上,臉頰的軟肉擠在胳膊上,他戳了下沈奉今的胳膊肘,“這個人是不是學生會的?上次查課貼成績我好像都見過他。”
沈奉今點了下頭,掀了一頁書才開口:“晚上在這吃嗎?”
郁明天搖搖頭,“我小姨說晚上來接我,不吃了。”
沈奉今沒再開口,郁明天陪他坐了會兒,也不想寫作業,拿了本射雕英雄傳翻着看。
“你還看這個?”
“爺爺留下的。”
郁明天猜他小時候肯定偷偷看過,冰冷如沈奉今也會做過武俠夢麼?郁明天覺得答案是肯定的。
估摸着陳鳳蓮快到了,他合上書放回原位,拿着作業出門。沈奉今也跟了出來,他拉開院燈,去廚房拎了一兜槐花出來交給郁明天,“洗幹淨的。”
院燈冷冷的,沈奉今也這樣,他拿了手電筒走在前頭,郁明天走在後面,街口幽靜,“你摘了那麼多吃得完嗎?”
沈奉今的背永遠是直挺挺的,他走路時的姿勢很好看,至少郁明天這麼覺得,閑散肆意卻又帶有沈奉今的冷傲。他插兜走,郁明天緊緊跟,“明天早上去早市賣。”
“哦。”郁明天抱住自己的一大兜槐花,“那祝你給它們找到好歸宿。”
沈奉今可以賺到錢,郁明天是為他高興的,因為這樣沈奉今就可以開電扇了,也能吃得起美味的飯菜。
如果就此别過春天,那他希望開始于春天的故事延續,槐花相贈,聊叙情誼長存。
沈奉今站定在街口,陳鳳蓮停好車先下來,闵晨在後備箱提了兩箱東西下來。
“這裡!”郁明天朝他們揮手。
兩人身上滿是工作的疲憊,但看到他們還是露出了笑容,陳鳳蓮接了郁明天手裡的東西,問沈奉今:“小沈吃飯了嗎?明天沒給你添麻煩吧。”
沈奉今搖搖頭,“挺好的。”
闵晨邀請道:“一起去吃點東西吧,聽說昨天你倆都鬧不舒服呢,今天好點沒?”
沈奉今婉拒道:“不了,還有作業,謝謝叔叔阿姨。”
“好吧,”陳鳳蓮笑笑,“以後叫哥哥姐姐就行,阿姨叫老了。”
她朝闵晨使了眼神,闵晨忙把手裡的東西塞過來,“學習費腦子,你阿姨,不是,你姐給拿了兩箱奶,明天總往這邊跑,真是麻煩了。”
他倆這麼客氣,郁明天看不下去了,他看了眼那兩箱補品營養品,幫沈奉今推了,“行了行了,他不要,你們别吓他了。”
郁明天挑了箱奶粉給沈奉今,“這個給大運喝,你這麼聰明,還是給大運補補吧!”
說完他拉着小姨小姨夫轉身就跑,跑在風裡,耳朵燒得熱熱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低頭塞給沈奉今時,眼神正對他的胸脯,伴随呼吸的灼熱,郁明天有點不自在。
“诶诶诶,你這孩子。”陳鳳蓮被迫上車,闵晨朝沈奉今揮揮手,“下次一起吃飯!再見!”
沈奉今也露出毫無差錯的微笑,同他們揮手告别。
郁明天打開後車廂窗戶,探頭看他,可沈奉今已經提着奶轉身走了,沒有開手電筒。
郁明天失落地坐回座位上,沒有吭聲。
是夜,小院裡,荒地旁,爺爺開墾的菜地早就荒蕪,一道高大的身影蹲下,将所謂的心意撕開虛僞的包裝,化作春泥養料,埋進罪惡的土壤。
是要劃清關系嗎?還是虛與委蛇的客套?
如果落入他人掌心的寵物不能得到滋養,他不介意掠奪過來,用自己的方式哺育。
主屋的貓又在叫了,沈奉今回過神來,他倒掉全部的奶粉,不留給大運一包。兌好米糊和自己買的牛奶,看着小貓伸出粉紅的舌頭舔食,翻滾的心濤情愫漸漸平息,恢複成一貫的一汪深潭。
後來他明白了,這種感覺是畸形的、被稱為掌控欲的,也是他與生俱來的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