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還黑着燈,他不敢進去,拉沈奉今進屋陪他開門開燈。門開了沈奉今不進去,站在門口看郁明天竄上竄下打開所有燈,檢查完每個屋子沒有壞人後才下樓問他:“快進來,我給你拿冰吃。”
“不了,我先回去了。”
“進來呗,今天小姨他們不回來。”傻小子還在進行自己的引狼入室計劃,沈奉今以門為界,隔開他和門内的傻瓜。
“走了。”沈奉今揮揮手,郁明天挽留未果,垂頭喪氣上樓。他郁悶地洗完澡躺在床上,房門緊閉,封閉的空間帶給他充足的安全感。郁明天在自己安全的小窩裡,回味他成功保守的朋友們的小秘密,這讓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對朋友們來說不可或缺的人,至少對沈奉今和劉澤來說是,對葛庭也是。
但他又不太開心了,朋友們都有煩惱,都有不願意讓别人知道的事情。他承載這份煩惱,也苦于沒有解決的辦法。
郁明天感覺好多東西充斥在大腦裡亂糟糟地轉,又間或蹦出一兩個音符,入睡前最後惦記的,是他的歌詞本。
——
考完一場大試像渡完劫一樣,老陶收了最後的選科表,月考成績跟分班通知一起下來,最後兩節課曆史連堂,講完卷子老陶念了分班表。班裡文理基本持平,年級八個班三文五理,分科都按成績排,陳大虎和葛庭不負衆望進了最末了的五班。
“五班?”陳大虎環視一圈,“就咱倆啊?”
“不然呢?”葛庭身殘志堅堅持上課,“咱倆成績多輝煌,他們近不了我們的身。”
“不對啊,瞿俊呢?”
老陶念完理科念文科,瞿俊朝他倆擠眼,“哥哥我先走啦。”
文科六七八班,最後才排到郁明天和劉澤,還有個吊車尾的瞿俊。老陶瞥他仨一眼,“不錯,八班,還是跟我哈。”
瞿俊拍桌,“老陶你咋混的,教八班?”
陶永志朝他扔了一把粉筆,“你不跟我混了是不?說話沒大沒小。”
瞿俊猴精一樣躬身躲開粉筆,大大小小的粉筆頭全丢在坐輪椅不能活動的葛庭臉上,他噗嗤噗嗤扒拉臉,哭道:“陶老師,我可沒惹你啊!”
“誤傷,誤傷,”老陶笑笑,“無傷大雅。”
他掃了眼台下搞小動作的郁明天和劉澤,“你倆就不用換位置了,還坐大護法位怎麼樣?”
“啊?”二人一齊擡頭,又一齊洩氣垂頭趴在桌上。
“行了,看你倆那樣。咱們周五連上周末放端午假,下周五高考老師們又要監考,學校也得騰考場。所以學校意思是連上高考假一起放了,今晚我和各科老師商量一下,就不留假期作業了。”話音剛落,底下就沸騰了,老陶勉強維持秩序,“今天早放學一會兒給大家留出收拾東西的時間,咱也不搞煽情了,老師買了綠豆冰紅豆冰,分班前請大家吃一回!”
“好!”班裡又炸開了鍋,老陶領着倆護法趁亂溜出教室,出了校門朝對面冰鋪去要了兩箱棒冰。郁明天抱紅豆冰,劉澤抱綠豆冰,老陶自己拿了根老闆送的老冰棍,吸溜吸溜走在前頭吃,穿過操場時他停下腳步,眯眼看,伸手招來左護法郁明天:“你看那是沈奉今嗎?”
果然,辦公樓出來道郁明天無比熟悉的身影,左護法認真禀告:“報告,确實是沈奉今。”
沈奉今沒穿校服外套,明明是大家都一樣的短袖長褲到了他身上也顯得分外出挑。他走路時腰腹出力,肩頸背三點一線,宛如孤鶴挺立,散漫卻不顯流氣,渾身透出“我是好學生”的氣息。他抱了一摞資料,目視前方,要朝
前頭老陶壓着,郁明天不敢造次,隻巴巴地朝他看,沈奉今也似有所感似得擡起頭,看見了這一行三人:吃冰的老陶、大眼睛郁明天和不敢看他的劉澤。
“诶,奉今!”老陶直招手,“過來吃冰。”
沈奉今見了老師不好不打招呼,便也轉了個彎過來,他比這師徒三人都高上一頭,說話得低頭看他們,所以視線依舊是先掃過郁明天和他手裡并不很沉的雪糕箱子,而後才看向陶永志,“陶老師。”
“诶,”陶永志轉身拿了褲腰上的家門鑰匙,劃開郁明天手裡的紅豆冰,“要分班了,給你學弟學妹們買了冰,天熱,你也快嘗一個。”
沈奉今手上搬了資料,他搖搖頭,“謝謝陶老師,我拿不了,不吃了。”
“咋能不吃呢?資料什麼時候都能送,這是陶老師的心意。”老陶眼疾手快,接了他的資料,又塞給沈奉今一塊紅豆冰,“吃吧吃吧,我這多着呢他們吃不完,資料誰的?”
他看一眼,“你們班主任的?我給他送過去得了,我正好得拐個彎拿分班位置,你們先走吧。”
老陶說完抱着資料小跑溜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劉澤不敢跟沈奉今待一起,他能看出這人不咋待見他,于是借口要交作業也抱着箱子跑了。
“嘿嘿。”郁明天朝他笑笑,沈奉今沒什麼表情,他隻是将自己的棒冰塞給郁明天,又接過郁明天手裡的雪糕箱,走在了前面。
他說:“吃吧。”
“這是你的,我還有呢。”
“我不愛吃甜的。”沈奉今的聲線總是冷淡的,像郁明天手裡的紅豆冰一樣涼絲絲。他兩手握住袋子,将雪糕從頂部杵出來,這樣下面有袋墊着就不會亂流了,這是郁明天跟高婷婷她們學的文明吃法。
他把雪糕朝沈奉今前面晃晃,“看我厲害嗎?”
“嗯。”
“你嘗一口,我還沒吃。”郁明天往前伸伸,沈奉今側臉躲開,他還堅持道:“嘗一口吧,我們教室在三樓,你一會兒再回德冠樓肯定會累會渴的,所以吃一口吧。”
郁明天又這樣,說話的尾音軟軟糯糯,帶着一點他不自知的小勾子。郁明天需要雙手抱的箱子到了沈奉今那裡一隻手便能拿,空出的左手在他深深看了一眼郁明天後控住他舉雪糕的手,兩人的距離拉近又拉遠,然後郁明天的紅豆冰少了一個小缺口。
郁明天眉眼彎彎地笑笑,含住冰自己吃了起來,沈奉今咬過了他也不嫌棄,這才是好朋友的象征。
好朋友送了雪糕上樓,在三班的注視下坦然離開,走時對左護法說:“放學留一會兒,我值日。”
左護法大人的紅豆冰還沒吃完,他含着冰點點頭,又搖搖手,意思是沈奉今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