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上升的失重感讓裴樂的胃部微微抽搐。鏡面牆壁映出他緊繃的下颌線,和攥着文件袋發白的指節。他今天特意穿了最體面的一套正裝,深灰色休閑西裝,内搭純白襯衫,領口微敞,露出一截纖細的鎖骨。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裴先生,這邊請。"
何秘書是個三十出頭的精幹男性,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卻不失禮貌。他領着裴樂穿過寬敞的辦公區,沿途不時有員工投來好奇的目光。
整個白氏集團總部最頂層的氣氛微妙地躁動着。這層樓向來被稱為"冰封王座",白總辦公的地方,連中央空調都比其他樓層低兩度。可今天,茶水間的咖啡機旁擠了好幾撥人。
"聽說了嗎?38樓電梯來了個人。"财務部的一個員工借着倒水的功夫,用手肘碰了碰隔壁法務的同事,"何秘書親自在電梯口接的。"
法務部的小王推了推眼鏡,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不好說,不可說。”
其他人知道他顯然有情報,直接圍攻了上去。
辦公室幾個秘書處的姑娘假裝整理文件,實則豎着耳朵往會議室方向瞟,可惜玻璃幕牆百葉窗遮的嚴實,他們的老大何秘書正帶人進去呢。
"合同法務已經審核完畢,您隻需要簽字就好。"何秘書推開會議室的門,"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董事長想親自見您。"
裴樂的腳步突然刹住,差點撞到邊上的何秘書。那個荒謬的猜測像野草一樣在腦子裡瘋長,他幾乎能聽見自己腦内兩個小人在激烈辯論——
"還用想嗎?"穿紅衣服的小人翹着二郎腿,一臉笃定地拍着腦回路,"白氏诶,哪這麼巧?肯定是人家白總要對你負責呢~"
"放屁!"藍衣服的小人直接一腳踹過去,"你當演偶像劇呢?白沛什麼身份?動動手指就能讓一線明星排隊獻殷勤的主兒,犯得着繞這麼大圈子?還負責,他有什麼責要付的?"
紅衣小人立刻跳起來反駁:"那你說為什麼偏偏是你被......"
裴樂猛地甩了甩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連同加速的心跳一起壓下去。
擡眼就看見會議室盡頭的落地窗前,一個修長的身影正背對着他們。那人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肩線挺括,腰身收得恰到好處。聽到動靜,他緩緩轉身,陽光從他身後傾瀉而下,勾勒出一道耀眼的輪廓。
是白沛。
真的是他。
裴樂的呼吸瞬間凝滞。那晚破碎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男人滾燙的掌心,落在他頸間的吻,還有黑暗中那幾句低啞的"再來一次"。
"坐。"
白沛的聲音比記憶中更為清冷,仿佛那晚的溫柔隻是他藥物作用下的幻覺。他示意裴樂在會議桌前坐下,自己則坐在了另一端,兩人之間隔着一張足以容納十人的長桌。
是,那晚對于白氏的總裁來說應該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晚吧,裴樂自嘲的想,内心有些難掩的失望,他也說不清。
何秘書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身體恢複得如何?"白沛翻開面前的文件夾,語氣平淡得像在詢問一個普通員工。
裴樂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來自于心底的自卑:"好...多了。"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水平。
白沛點點頭,将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看看條款。"
紙頁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裡格外清晰。裴樂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閱讀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卻發現白沛的視線如有實質地落在他身上,讓他如芒在背。
"為什麼是我?"翻到第三頁時,裴樂終于忍不住擡頭,問"這些條件...太優厚了。"
即使隻有其中的一條對他來說都已經足夠。
可…這些豐厚到讓他忍不住多想。
白沛交疊起修長的雙腿,指尖在桌面輕輕敲擊:"我看過你的資料。車禍前那場音樂學院演奏會,你彈的肖邦Op.9 No.2很有特點。"頓了下他繼續說:“那天我在現場。”
裴樂瞳孔微縮,那是他失去絕對音感前的最後一次公開演出,屬于他耀眼的前半生。
這人居然在場?
“可是,可是我現在…”
"不能彈了?"白沛突然起身,繞過長長的會議桌向他走來。
随着距離縮短,裴樂聞到了對方身上淡淡的獨有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