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
刃不管不顧還要往這邊沖,頭上的簪髻早就散落,眼睛滴血般的紅,黑發散亂,如同地獄中的厲鬼。
巨大的聲響讓丹恒不安的想要掙脫捂着他眼睛的手,但是力量差距太大了,
“丹楓!”
小孩清脆的一聲大喊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持,也讓沙發上那個孩子呆滞了一下,青色的眸子眨了眨,突然恢複了亮色。
他坐在沙發上有點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眼神掃過一身戾氣瞪着自己的刃,掃過抱着丹恒滿手傷口的景元,還有這個像是打過仗一樣的淩亂客廳。
最後他還是把目光落到了刃身上,輕輕開了口,聲音清冷,卻滿是茫然,
“蛋糕…很好吃。”
說完這句話,他低頭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像是才回過神,整個人往後縮了縮,看着面前狼狽不堪的一切,臉上滿是疑惑和不安,喃喃道,像是在問他們,也像是在問自己,
“……發生什麼了?”
景元有些搞不明白事情的發展方向了,愣愣的抱着丹恒站在原地,但他接收到了刃投過來的目光,血紅色的眼睛不複剛剛的瘋狂,平靜而糾結的看着他。
他和丹楓似乎同時恢複了正常,方才的一切就像夢。
可景元還不敢放松,現在要做的很明顯,得先安撫住似乎什麼都不知道的丹楓。
可是前一秒他們四個還開開心心吃蛋糕,一轉眼就這一地雞毛,他倆還打的渾身是傷,什麼驚天謊言能把這圓回來?!
——神策将軍也是有極限的啊!!
景元瞳孔微縮,抿了抿嘴,輕咳一聲,在丹楓的注視下僵硬着開口道,
“刃犯病了,他……精神有問題。”
别說丹楓信不信,刃臉色一僵,然而他卻很好的壓抑下來,低頭不語算是認下了。
刃…精神病……?
想到這兒覺得有些荒唐的丹楓揉了揉額頭,好像隻是一眨眼的時間,面前的一切就都翻天覆地,而他對此除了頭痛,一點記憶都沒有。
“丹楓!丹楓!”
丹恒好不容易把景元的手掰開,看到這一地亂七八糟的情況頓時吓得眼圈都紅了,一邊叫着人一邊就想下地往那邊撲。
景元不敢讓赤着腳的丹恒在這不知道哪兒就有碎瓷片的地上走,趕緊一把攔住,然後走到沙發邊将人放過去。
不光丹恒害怕,丹楓顯然也吓得不輕,很少見他這個惶恐不安的樣子,兩隻小龍一碰到就緊緊抱着彼此,渾身都在發抖。
這個場景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他們初見的時候。
就算是景元,這種混亂的情況他也一時有些懵,他看了一眼坐在牆角不言語的刃,唯一清楚的就是不能讓這兩個孩子繼續留在這個一地狼藉的環境,這隻會讓他們更加恐懼。
景元努力抑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在兩個孩子面前蹲下,盡量溫柔的輕聲說道,
“我先送你們回房間吧,就當做了一場噩夢,你們好好休息,我處理完這些就去陪你們。”
他一如既往的伸出手去示好,卻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和傷口,腦子裡一片的混亂讓他忘了這茬。
心裡頓時一驚,趕緊想把手縮回去别再刺激到他們,一隻白嫩嫩的手卻帶着顫抖輕輕搭在了他手指上。
景元擡起頭看過去,
是丹恒。
小孩表情還是有着不安,抱着懷裡人的手指也在顫抖,然而那雙灰青色的眼睛卻猶如深譚般,帶着清澈又難過的目光看着他。
“放心……我會保護你們的。”
景元内心酸澀,低頭将前額輕輕抵在那隻沾了血迹的手上,像是在發誓,
“我…還有刃,我們都會好好的……”
【黑匣子】
銀發的男人有些緊張的用餘光瞥着坐在一旁的桌前,正用勺子優雅舀起點心左右觀賞的龍角青年。
過了許久,大概是欣賞夠了,那人扶着鬓邊垂落的發絲探身張嘴,薄唇将奶油含住,青色的眸子伴随着口中味道的蔓延而微微眯起,最後又用粉嫩的舌尖微微一舔,刮淨了勺子上剩餘的殘渣。
男人忍不住喉頭咕嘟一聲,為了掩飾這份突如其來的悸動而一直用毛巾擦着手,低頭不敢再看。
青瞳,龍角,還有外面那森嚴的守衛…這可是羅浮的持明龍尊啊……
收回目光前他正看到這位龍尊用勺子把蛋糕搗的慘不忍睹,剛剛的優雅蕩然無存,活像個糟蹋食物的熊孩子。
一向認真嚴謹的工匠莫名心頭火起。
——暴殄天物!
想到前些天自己接手後費盡心血鍛造卻又被他人搶去獻功的那柄劍,男人又忍不住眸色微沉,卻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羅浮……
“應…星……好名字,蛋糕做的這麼好吃,造武器應該也很厲害吧。”
這句話伴随着低低的笑把他的視線又拉了回去,應星為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了這人口中而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這麼個剛來羅浮就被排擠打壓的短生種也能給龍尊留下印象。
……等下。
做蛋糕和造武器有什麼聯系嗎?
那漂亮的龍裔沖着滿臉茫然的男人托腮眨了眨眼,倒多了些不符合地位的幼稚。
琉璃般的眸子垂下,龍尊從被他搗成爛泥一樣的蛋糕中舀起一勺,放進嘴裡,含糊不清的絮叨着,像是在和一個親近的朋友抱怨生活中的瑣事,
“前些天我在景元那裡看到了一柄劍…我真的很喜歡,可那工匠卻鍛不出第二把了,廢物啊,工造司居然有這樣的廢物——我好難過,隻能來吃點甜食治愈心情……”
應星呼吸微微一窒,再不顧所謂的禮儀,緊盯着對方那上下輕碰的嘴唇,有些緊張的等着這人接下來的話。
“不過好在美食還沒有辜負我……我又找到了個合适的人選。”
在男人那逐漸燃起火焰的金紅色眸子裡,飲月揚起一個近乎蠱惑的笑,蔥白的指尖點了點他,輕聲道,
“應星,我想要你……為我鍛造一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