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體沒問題了?”
把最後一個盤子放進烘幹消毒櫃,景元随意的抖了抖手上的水珠,結果剛問出話就被扔過來的抹布劈頭蓋臉的糊了一嘴。
男人傳來的聲音冰冷冷的滿是嫌棄,
“你他媽的是狗嗎,擦了,甩的到處都是。”
“嘿,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有潔癖。”
嘟嘟囔囔的罵了他一句,把那塊破抹布從那俊俏的臉上拽下來,景元下意識的摸了摸還在痛的後腦勺,一邊念叨着不和病人計較一邊認命的蹲下身去擦地,卻還不忘繼續道,
“少轉移話題啊,我不問一會兒丹恒也要問你的,那小家夥現在可聰明了。”
刃打開保溫桶的動作停了一下,但隻是頓了頓,便又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的繼續掀開蓋子。
把提前炖好的湯倒進砂鍋,開火,又從塑料袋裡拿出食盒,裡面是提前焯水處理好的排骨和火腿,将這些通通下鍋後,男人看着食材在清澈的高湯裡翻滾,沉默了一會兒,才讷讷道,
“卡芙卡下好言靈了……她說我應該過來。”
“呵……”
景元冷笑。
天塌下來還有你的嘴頂着是吧,明明滿臉都寫着一副自己想來的樣子,張口還要搬别人擋着。
大概是對方語氣裡的嘲諷意味太重,刃有點挂不住面子,面色更冷,哼了一聲卻不擡頭,好像那肉塊在開水裡滾來滾去是什麼值得認真觀察的神奇現象一樣,語氣平靜的繼續嘴硬,
“……不信你給她打電話。”
“提前和家長串供好了是吧刃小朋友。”
刃狠狠瞥了他一眼,卻又明顯底氣不足的沒有說話,隻是開始給豆皮打結,最後通通噼裡啪啦的下鍋,惡狠狠的樣子像是扔的不是豆結而是某隻性格很狗的大狸奴。
知道這人再逗下去估計就要惱羞成怒的動手,景元也見好就收,聳聳肩從餐櫃裡拿出四人份的餐具,安靜的收拾着,再開口時語氣也認真了起來,
“丹楓的繼承肯定有問題,沒聽說過哪個持明族轉生後能給前世記這麼清楚的。”
勺子攪拌湯底的聲音随之停了片刻。
紅瞳的男人有些沉默,卻還是認真的把帶來的筍塊等食材也下鍋,動作有條不紊,一直到扣上蓋子,才後退幾步,像是不想讓自己身上的戾氣污染了竈台前的溫熱香味。
刃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感情,話語表達也有些奇怪的遲鈍,景元明白這應該是那位女士的手筆,恐怕隻有這樣才能讓刃保持冷靜的說出這些,
“如果他說的記憶是真的,那就是在…飲月死前,[那個東西] 還用他的身體…和我說了話……”
聽到這些景元不由得急切問道,
“他說了什麼?”
刃擡起眼看過去,表情帶着些疑惑和怪異。為了保險,這部分記憶在來之前他已經讓卡芙卡用催眠先提取了一遍。
可如果卡芙卡的手段沒有問題……
那就很奇怪了…是太奇怪了!
景元被那雙紅瞳盯得有些莫名其妙,以為他又要犯病,剛要開口先阻止他,卻又見對方很快就移開目光,抿了抿嘴後平靜的開口,
“他和我說了很多表達愛意的話,還說很思念你。我以為他是因為生病有些…沒有安全感,還擁抱了他。一切和平常的相處都沒有區别……他也沒有區别。”
……僞裝?
這是景元第一個能想到的。
但他也很清楚曾經那個應星對飲月的感情有多麼細緻敏感,以至于一開始相處他還一度覺得這人有點恐怖。
但到後期飲月開始出現精神問題,每次犯病都是應星第一時間捕捉到前兆預防對方崩潰自毀的行為,那時他也是真的有些佩服這人了。
那麼如果飲月身體裡真的換了個芯子的話,應星當時日日照顧又怎麼會察覺不到?
一直到情況糟糕到無法挽回才醒覺?
……不可思議。
還是說[那個東西]真的能夠做到完全“替代”一個人?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的錯漏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導緻他身體被什麼鬼東西占了去,才……”
刃停了話頭,深深的喘了兩下,将自己的狀态調整了回來,穩定些後才上前兩步把竈台的火關掉,看着藍色的火舌逐漸消失,繼續輕聲道,
“……後來……我又在想,[那個東西] 會不會……在你我認識他之前,在飲月隻有丹楓那麼大時……甚至…可能在每一任持明龍尊身上……”
對方的話突然哽住,戛然而止,顯然以他的狀态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了。而景元卻皺起了眉頭,一邊思考一邊順着他的邏輯往下補充,
“持明族每任龍尊在性情表現上……無論從史料時訓還是尊像流傳…的确都相差不多,他們對外隻說是為篩選制度和龍師對龍尊的規訓,這些屬于他們本族密辛,即便是羅浮也不可插手記錄。”
——孤高傲岸,無情無欲,明月一般高高在上,不染凡塵,這便是持明龍尊“該有”的樣子
印象裡飲月也隻是對親近之人才會帶着些自己的小情緒,對外是會擺出龍尊的那副架勢的。
自己在繼任将軍一職後對這種情況自然是能理解,所以也從來也沒往别的方面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