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荔枝知道，跟這種人對話，就是要用魔法打敗魔法。她陰陽怪氣，你就要比她更陰陽怪氣才行。

“那我還不得感謝你嘛。”棠荔枝擠出一抹嘴角向上的微笑，但是不露牙齒，“多虧你搶了我新媒體部的位置，不然這次受苦的人就是我了。”

聽到這話，馮鑫鑫嘴角一歪，上前了兩步，冷冷哼道：“别以為你前兩年績效比我高，就能騎到我頭上。如果你念念不忘新媒體部的位置，有本事就來搶。不過現在我的工資比你高，獎金比你多，住的地方也比你好。你想趕上我，還差得遠，垃圾妹。”

棠荔枝對馮鑫鑫前面的冷嘲熱諷，早就學會了充耳不聞，并不放在心上。但是聽到最後三個字 —— “垃圾妹”時，她的心忽然被刺痛了一下。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自己了。

高中後，雖然她仍然在幫外婆拾村裡的廢品去賣，但身邊的同學也都長大了，就算有看不起她的人，也不會如此口無遮攔。

上大學後就更不用說了，沒有人會用這樣侮辱性的詞彙去罵自己身邊的同學。

小時候，别人罵她垃圾妹，她還能毫無痛覺地反擊回去。

怎麼到了二十多歲，反而感覺一下被擊中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失去了反擊的力量呢？

“有這工夫不如多去改改你的稿子。”她強裝鎮定，但感覺眼淚似乎快要湧了出來。

她攥緊了拳頭，下排牙齒狠狠咬着牙床，微微擡起下巴，把淚水咽了回去。

咖啡液倏倏地流進杯中，摩卡的香氣從咖啡機中溢了出來。

馮鑫鑫拿起杯子，翻了個白眼，陰着臉道：“用不着你操心。”臨走時還不忘用力撞了一下棠荔枝的肩膀。

原本泡茶隻需要兩分鐘，棠荔枝愣是泡了十分鐘才讓自己平複好心情。

她還沒有想好反擊的辦法，暫且隻能先韬光養晦，做好自己的事情。

晚上八點。

因為今天要加推一些内容，所以辦公室的記者和編輯們都還沒走。

馮鑫鑫交稿後，伸了伸懶腰，打算下班回家。

她正拎着背包要往電梯間走，隻見舒宜主任從辦公室急匆匆地出來，叫住她：“等等，先别走。”

舒宜同時把責任編輯從工位上也叫過來，對二人說：“飛墨剛剛來電話，說憶苦營以後不辦了，公衆号上的宣傳也不發了。”

“不辦了？為什麼？”馮鑫鑫當場愣在原地。

舒宜解釋道：“一期效果不好，孩子們回去告狀，家長的投訴電話都打爆了。如果二期辦下去，估計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老黎也在一旁看熱鬧，雖然沒他什麼事兒，但他忍不住發出感慨：“現在的孩子都是寶貝疙瘩，哪受得了那個罪？尤其是一線城市裡的孩子，不說是從小錦衣玉食，那也是舒舒服服長大的。憶苦營嘛，表面上體驗一下就行了，誰能想到真是去受罪的？家長不投訴才怪。”

“這叫做沒苦硬吃。”柚子一腳蹬着轉椅，滑到馮鑫鑫旁邊，貼着臉對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連最能吃苦的小馮同志都叫苦連天，更何況是蜜罐裡長大的小學生呢？”

說實在的，馮鑫鑫有點怕柚子，是那種生理上的。

雖然柚子從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但柚子大臂上結實的三角肌上的花龍紋身，還是蠻有震懾力的。

柚子貼臉開大後，馮鑫鑫一個哆嗦跑到舒宜旁邊，開口求道：“主 —— 任 ——，那我的稿子白寫了？！我辛辛苦苦犧牲周末大老遠跑去村裡跟營采訪都白幹了？！”

“不白幹，”舒宜向棠荔枝的工位望去，提高了聲音叫道：“小棠，你過來一下！”

棠荔枝小跑着過來，舒宜對棠荔枝、馮鑫鑫、老黎還有責編說：“憶苦營的稿子不在公衆号上發了。小馮，你把稿子給小棠，讓小棠改改發明早的報紙，改完之後老黎幫忙審一下。”

棠荔枝、老黎、責編：“沒問題。”

聽見舒宜這麼說，馮鑫鑫兩眼一黑，腦子直嗡嗡作響。她臉色變得比之前還難看，嗔道：“為什麼發報紙？不是說不辦了嗎？那還發報紙幹什麼？”

“就像你說的，去都去了，不發稿子那不真白去了？”舒宜算是有耐心的領導了，她繼續對下屬解釋道：“飛墨投了一年的錢，當然要花到刀刃上，肯定不能浪費新媒體的廣告位，所以這次不發公衆号。不過報紙上的廣告位是我們送它的，多一篇不多，少一篇不少。既然都寫好了，那就發紙媒上吧。”

編輯對舒宜說：“主任，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去幹活了。”

編輯對這些解釋根本無所謂，打完招呼後就趕緊去排版了。現在報紙内容越來越少、越辦越薄，有人給他湊版面他就燒高香了，管他什麼廣告位還是新聞位。

棠荔枝：“主任，那我也去忙了。”

舒宜叫住她：“哦對了，你在文章末尾留個電話，如果有人來咨詢，就說二期開營時間待定，别直接說不辦了。”

舒宜：“别把話說死。”

棠荔枝點點頭：“明白的，主任。”

臨走前，舒宜又掃了一圈辦公室，掃到柚子盯着電腦在摸魚，便打發道：“程柚，你要是沒事就趕緊回家歇着，明早九點的簽約儀式，得給我打起精神來拍攝。陶副社長說了，這次與飛墨旅行的商業合作可要好好宣傳，不然都以為清輝報社要倒閉了！”

柚子立馬敬了個禮：“主任放心，明天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

第二天早上九點，清輝早報和飛墨旅行的合作簽約儀式在花城大飯店如期舉行。

這次的合作宣傳，在新媒體和紙媒上都要發稿，所以棠荔枝、馮鑫鑫還有另外幾個新媒體部的同事也都來了。

會場很熱鬧，柚子扛着長槍短炮到處捕捉畫面，陶副社長和新媒體部主任舒宜也在四處寒暄社交。

忽然，人群中一陣騷動。

棠荔枝順着喧嘩的聲音望去，隻見衆人圍着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從大廳轉角處緩緩走來。

媒體記者一擁而上。

這是繼兩年前在小棠村被滴滴喇叭之後，棠荔枝第二次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