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方頌,看了姐弟二人一眼,然後擠出一絲言不由衷的微笑:“還是白嶼會送禮,你看把老白高興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捧了塊金磚呢。”
白震山指了指手裡的寶貝,笑道:“這可比金磚還稀罕,有金磚也不一定能買得到!”
以白震山的财力和年紀,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沒嘗過。他現在圖的就是那麼一點愛好,而白嶼恰好滿足了他當下最大的愛好 —— 收集和品嘗稀有茶葉。
衆人又聊了一會兒,直到姜姨說晚飯已準備妥當,大家才在餐桌上入座。
餐桌為圓形,方頌坐在白震山右側,白鸢搶先坐在父親左側,白栩順勢坐在白鸢旁邊。最後剩下白嶼,隻能坐得離父親最遠。
白鸢先給白震山盛了一碗松茸花椒雞湯。
“小鸢,你多吃點,我跟你爸自己來。”方頌一邊說着,一邊給白震山夾了一塊白切葵花雞。
“白切雞,小嶼愛吃。”白震山指了指白嶼。
方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在猶豫是落在白震山的盤子裡,還是夾給白嶼。
“方姨,沒關系,我自己來。”白嶼說着,便夾了一塊放在自己的盤子裡。
見白嶼此舉,方頌正好仍然把雞肉夾給白震山,笑了笑:“你們父子一條心,兒子喜歡吃的,父親肯定也喜歡。”
白嶼稍稍欠身,又給白震山夾了一塊脆皮燒鵝,“姜姨做的每道菜都好吃,粵菜名廚也不過如此了。”
姜姨在一旁布菜,謙虛地笑了笑,“大少爺過獎了,我的廚藝再好,卻也不及……”
姜姨本想繼續說下去,忽地注意到坐在白震山身旁的方頌原本溫柔的臉色突然一變,閃過一絲不快。
“要說白切葵花雞,還得是她。”白震山長長歎了口氣,接着姜姨的話說了下去,語氣很是溫情。
白鸢放下筷子,瞥了一眼母親方頌的臉色,又很快收回來。白栩看了看姐姐白鸢,又偷瞄了一眼母親。
在這個家,方頌、白鸢、白栩三人最不願提起的人,就是白嶼的生母,也就是白震山的第一任太太。
此時衆人都沉默了,氣氛有些尴尬。
姜姨看出白震山的懷舊之情,便一邊給衆人倒茶,一邊接着回憶道:“我拿手的這道白切雞,還是當年的太太教我做的,現在成了我的看家本領,我很感激。”
姜姨這番話,勾起了白震山對往昔的回憶。隻聽他一邊倒茶,一邊對白嶼喃喃道:“我與你母親結發夫妻,她走得早,是我終身之憾。”
因白震山不喝酒,所以大家也都以茶代酒。
白嶼将杯中清茶一飲而盡,眼睛并不看父親,隻是淺淺一笑:“母親若還在世,見父親如此深情,心中一定寬慰。”
白嶼這話,說得言不由衷。
但曲意逢迎這一套,他早已經習慣了。
十四歲之前,白嶼全心全意愛着父親,将他視為白手起家、為家庭辛苦奮鬥的好男人榜樣。
直到他十四歲母親去世後,白震山帶着十二歲的白鸢和六歲的白栩回家的時候,他才認清了眼前這個所謂的“好父親”,竟是如此荒唐和虛僞。
這些年,白嶼像他的父親一樣,也學會了僞裝。母親已逝,他知道,能供他去美國讀書、給他集團資源和權力的人,隻有他的父親。他必須隐忍、必須争氣,他要成為父親最優秀的孩子,他決不能把集團拱手讓給眼前的姐弟二人。
他的目标,是有朝一日拿下飛墨集團的全部江山,而不隻是一個飛墨旅行。
但是,眼下的這母子三人,并不好對付。
此時,方頌收了收情緒,用力擠出一絲溫柔的笑,給白震山添上茶,“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咱們說點開心的。姜姨,你去看看甜品好了沒有。”
說着,方頌遞了一個眼色給白鸢。
白鸢會意,嬌聲道:“爸,飛墨影視第一季度的财報您看了嗎?暑假和年底還有兩部電影要上映,這兩部沖獎的幾率很高。”
白震山點點頭,話題也從白嶼的親生母親轉到集團上來:“嗯,你投電影的眼光一向很好,影視闆塊交給你,我放心。”
白鸢繼續附和恭維道:“都是爸指導得好。我把寶押到年底那部新人電影上,到時候獲獎,我請大家吃飯!”
白震山:“好,年輕人就是要有這個自信,我等着。”
姐弟二人一直交替圍在白震山身邊,給他夾菜、敬茶,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絲毫不給白嶼說話的機會。
“甜品來了。”飯吃到末尾,姜姨依次把每個人的餐後點心端了上來。
方頌是紅酒雪梨、白鸢是可可松果、白栩是栗子蒙布朗、白嶼是茉莉茶酪。白震山血糖高不吃甜品。
白嶼趁着上甜品的空檔,對白震山說:“爸,國内旅遊市場每年都在增長,但傳統的跟團遊訂單卻在下滑。現有的團隻能維持收支平衡而已,利潤空間太小。”
白嶼主動向父親坦明飛墨旅行遇到的困境:“年輕人現在更崇尚自由行,網上到處都是攻略,手機導航也方便,所以對旅遊團很排斥。”
白震山在認真聽白嶼講話,他思索了一下,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白嶼說:“旅行團可以把重點放到針對老人的夕陽團和針對家庭的出國遊,這兩者對報團的需求還是很大的。此外,我打算集全公司之力,在現有飛墨旅行app的基礎上,做一個分享旅行攻略的内容平台。”
還未等白震山回應,白栩搶先反駁道:“内容平台?說得容易,請誰來寫攻略?誰願意花時間寫評價?飛墨旅行好好地賣機票酒店不就行了,做内容你怎麼賺錢?”
白嶼正色道:“做内容當然不能直接賺錢,但隻要内容好,就能吸引用戶,就有流量。移動端時代,用戶的時間和注意力就是最值錢的東西。先把流量做起來,還愁商業變現嗎?”
白栩被他說地啞口無言。
白震山聽後,微微點頭,表示認可:“可以做,現在是變革的時代,我們需要創新。小嶼,以後有任何困難,和我說。”
白嶼恭敬道:“是,内容平台将作為飛墨旅行未來三年的重點項目發展,我會努力。”
飯後,衆人散去。
白嶼一個人開車回他在市郊的别墅;白栩開車送白鸢回家。
回去的路上,白鸢坐在副駕對弟弟白栩說:“以後白嶼說什麼,你不要當着爸的面立刻反駁。剛才爸還沒說什麼呢,你倒是先反對了,這樣不好。”
“知道了,姐。”白栩應聲道,“都聽你的,下次不會了。”
“在集團我們跟他再怎麼鬥,那都是台面下的事。你不是不知道,父親不喜歡我們三個不合。”白鸢掀開妝鏡,補了一下口紅。
賓利行駛在花城大橋上,白栩降下車窗,想吹吹風。“唉,每次回家吃個飯都累死。也就是單獨跟你還有咱媽在一起的時候,能放松放松。”
白鸢支起胳膊,面朝窗外,閉上眼睛迎着涼風,“商場如戰場,我們家跟戰場也差不多,隻是沒有硝煙罷了。”
白栩沉默了一陣,問道:“姐,你說白嶼要做的那個内容平台,能成嗎?”
白鸢遲疑了一下,“不好說,現在UGC是大趨勢,這确實是一個方向。”
白栩輕哼了一聲,不屑道:“我們三對一,我才不怕他。”
白鸢無奈地笑了笑:“我的傻弟弟,這又不是打架,還三對一。”白鸢伸出食指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是靠這裡呀!”
“我知道,姐。”白栩也笑道,“我隻是表達一下我們能赢過他的決心。”
白鸢打開手機,回了一陣工作信息,突然也歎了一口氣:“你說的沒錯,每次回家吃頓飯比上班還累。要不……找個地方放松一下?”
“好啊!”白栩來勁兒了,“今天正好周六,走着,喝一杯!”
于是,姐弟二人掉頭往花灣壹号方向駛去。
白嶼這邊原本打算直接回别墅歇息,但今日聚餐時突然提起母親,又加上最近公司的事,讓他心中不勝煩悶。
快到家時,他沒有拐進小區,而是繼續向前,也駛向花灣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