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嶼放下筷子,坐直了身體,認真答道:“爸,白鸢說的沒錯,明天公關部就會公布給失聯人員發放慰問金的事。”
白鸢輕輕靠向椅背,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毫不掩飾地露出了等着看好戲的姿态。
白嶼接着鎮定地說道:“但是,這筆錢不是可有可無的慰問金,而是性價比最高的廣告費。”
白震山沒有立刻發怒,而是肅聲問他:“怎麼講?”
白嶼一字一句解釋道:“迦航失蹤,是全世界矚目的大新聞。但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家屬至今沒有收到任何實質性的賠償。目前首先要做的,是用實實在在的東西安撫家屬情緒,而不是給家屬強調事實。如果我們能趕在迦航之前,先給航班上的旅行團家屬一筆慰問金,那麼一定能對飛墨的聲譽和形象有所助益。”
白震山飲了一口茶,眉頭稍稍舒展,手指在茶杯上反複摩挲着。
氣氛突然安靜了下來,桌上的每個人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白嶼見父親沒有阻止他繼續說的意思,便接着道:“爸,有一句話,在我心中很久,我今天一定要講出來。”
白震山在白家近乎是一言堂的地位,沒有人敢在白震山面前說飛墨的不好。
但是,白嶼今天打算賭一次。
白震山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繼續往下說。而方頌、白鸢和白栩,也都屏氣凝神,不知白嶼接下來還有什麼後招。
白嶼向前傾了傾身子,鄭重對白震山說道:“我從小看您從零開始創業,經曆一路艱難困苦才有今天。現在,飛墨集團的業務遍布旅遊、影業、遊戲,全國知名。但恕我直言,飛墨眼下最大的問題是 —— 知名度很大,但美譽度不高。而美譽度,正是衡量一家企業能否長久立足的重要标準。”
白鸢雖然平日裡與白嶼為敵,心中卻不能不贊同他這句話。這些年,飛墨不管是在慈善事業上還是在社會公益上,确實沒有什麼成績。
白嶼說到這裡,便打住了。他深知善言不必過多的道理,也清楚父親一定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
方頌和白栩見白鸢不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衆人隻等着白震山的反應。
白震山思索了片刻,忽然輕松地笑了起來:“白嶼,隻有你,隻有你敢對我說這些問題。好,非常好。”
大家都有些詫異,隻聽白震山愈發爽朗地笑道:“白嶼,以後你想到什麼,就去大膽做,去嘗試。至于那幫老家夥,我來幫你搞定。”
白震山口中的“那幫老家夥”,指的是集團那群老股東。
白嶼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對白震山說:“謝謝爸的信任,這一仗我一定會打得漂亮。”
白震山擺了擺手,和顔悅色道:“我也不是頑固不化的老古董。以前幹旅遊,都是一錘子買賣,能坑遊客多少是多少,老百姓隻能吃啞巴虧。現在不一樣,網絡時代人人能發聲,服務業稍有不慎,就會口碑不保。”
白鸢見形勢已經扭轉,便立即調轉船舵順着白震山的話說:“爸,您說的對,那些網絡噴子鍵盤俠,很容易就能把一家企業的名聲毀了。聽大哥解釋完,我完全支持。尋找真相是伽西航空的事,飛墨隻要拿出慰問金,就已經拿出了最大的誠意。”
衆人見白震山的态度已經十分明确,便也沒有再挑起其他争端。飯後又閑聊了些家常,便各回各家了。
白嶼開車回自己家的路上時,腦海裡一直在想着那個跟他有一緻思路的人。
他在向父親解釋慰問金的問題時,眼前都是棠荔枝笑吟吟的眼睛。甚至有那麼一刻,他竟然希望棠荔枝可以與他一起和父親吃飯,一起向父親表達他們的想法。
但也僅僅是那麼一刻。
他不由感慨,電視劇中的霸道總裁常常二十五歲就繼承家業、掌管整個集團,但是在現實中,怎麼可能呢。
如今他三十二歲了,雖然在CEO中已經算是年輕,但仍然處處受到父親和集團中的大股東掣肘。而距離拿下整個飛墨集團、大權在握,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要走。
晚風通過車窗吹在他的額頭上,心中更是平添了一絲涼意。
——
第二天,飛墨通過公關部發表的聲明如下:
迦航上旅客的親屬們:
你們好。
迦航失聯,距今已經過去了整整十日。
在迦航上,有共計22名飛墨旅行團的成員和1位導遊。他們原本應該在八天前結束圓滿的旅程,回到溫暖的家中。最為牽挂的親人不知所蹤,我們十分理解你們焦急的心情,對此我們也深表遺憾。
為表達我們最真摯的祈禱,飛墨旅行決定為該旅行團的每一位成員以及團隊導遊的家屬一次性發放30萬元慰問金,以支持和安慰失聯旅客的家屬。
另有近日網上流傳的關于洩露旅客隐私的事件,經查實,為客戶部經理XXX私自将旅客名單及個人信息拍攝後發布到網絡上,涉嫌違法。飛墨旅行已将其開除,移交司法機關處理。飛墨旅行将進一步完善公司規章制度和員工培訓體系,堅決杜絕此類事情再度發生。
最後,衷心祝願迦航上的旅客們,早日回家。
飛墨旅行總辦敬上
雖然相比于人命來說,這些錢根本不算什麼。但是飛墨出于道義上的援手,還是為其挽回了口碑和聲譽。
沒錯,這是一場屬于飛墨的秀。但是做了,總比不做好。
舒宜看到以上内容後,立即讓棠荔枝寫一篇推文,轉發其公關函内容。棠荔枝接到任務後,便在工位上着手開始幹,争取晚上就推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