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桂芬也被吓得後脖子汗毛倒豎,嗓子都發幹了。
卻還是壯着膽子摸起鐵鏟,顫着手将鏟尖探進去,将那血淋淋的東西撥弄起。這才看清,竟是張被剝下來的皮!
一顆形狀渾圓的白珠從中滾出來,趙桂芬驚魂未定地湊近去看。
——那珠子骨碌碌向前滾了兩圈,黑的一面終于翻過來。
那是顆被人剜出來的、已經失去生機的眼珠,死氣沉沉的黑眼珠仿佛被釘死了一般,正詭異地盯着她看。
趙桂芬爆發一聲怪叫,丢下鏟子腳軟得跌坐在地,冷汗頓時濕了一後背。這遭吓得魂都飛了,氣兒還沒喘平,又聽身後的墳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異響。
不知何時,那墳頭竟燃起了幾簇藍色的幽幽火苗,在風中一跳一跳的,宛如鬼魅。
“我的臉……”
一雙枯瘦的血手從墓碑頂端漸漸爬過來,仿佛被人掐住喉管似的怪聲抽泣:“還給我……那是我的臉……”
瞧見這一幕,趙桂芬頭皮一炸,驚聲從地上跳起來。
“見鬼了!跑啊——快跑——”
趙廣嗣則腳軟的根本站不起來,隻能一邊哭号着“救命”,一邊伸手去抓趙桂芬的後腿。
眼瞧着亂蓬蓬的頭發從墓碑後露出,那是一張雙目泣血的煞白臉。
顧不上那慫貨的死活了,趙桂芬尖叫着一腳踹向趙廣嗣面門,他兩眼一黑,吐着沫子蹬直了腿,向後直直倒下了。
不敢回頭,趙桂芬燈都沒提,魂飛膽喪竄下山道。
一路拔腿狂逃,不知何時跑丢了一隻鞋,就連頭發都散亂了。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被鬼吓得,眼淚鼻涕一齊往下流。
直到一邊嚎叫着“山上鬧鬼了”,驚得村院裡的看門狗犬吠連連,一邊跌跌撞撞沖進自家院門,她才雙腿綿軟跪倒在地上,吃了滿嘴灰。
聽見這陣鬼哭狼嚎,陳萬春和陳大牛推開房門出了院子,瞧見了她這副狼狽樣。
“三更半夜的!鬧甚?”
陳萬春把披在身上的外襖攏好,上前要把趙桂芬扶起來。誰料她身上軟得跟灘爛泥似的,任憑他如何攙,那兩條腿也沒支起來。
“有鬼……救命啊……山上有鬼……”
聽見自家漢子的聲音,地上的趙桂芬忽然擡頭瞪圓了眼。
瞧見她钗發盡散鼻子眼淚糊了滿臉,陳大牛臉都吓白了,哆嗦着嘴唇道:“……娘,你可别吓人!這好端端的哪兒來的鬼!”
火光漸明,院門外也聚攏了好些被她的哭嚎聲吵醒來看熱鬧的村人。
這夜王春娥本就沒睡,在家等着那趙家姐弟的消息。
聽到外面的吵鬧聲,料想着出了事,半晌又等不着趙廣嗣回來。便急赤白臉出了家門,剛走到陳家門口,就瞧見裡面圍滿了人。
趙桂芬一副失了神志的模樣,呆坐在地上口中直嚎着見了鬼。
“見鬼?!”王春娥擠過旁人肩膀,上前急巴巴道:“我家漢子呢?你倆明明是一起去李家祖墳的!怎麼不見他回來?”
此話一出,趙桂芬嘴唇動了一動,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倒是吸引了旁邊村人的注意。
“你個殺千刀的瘋婦!半夜不睡覺,上我家祖墳是做甚呢?”
圍觀的李富貴站出來,眉毛一橫就要找趙桂芬問個清楚。
王春娥知道說錯了話,吞咽着口水不敢再出聲了。
另一處,李家祖墳。
林樂鈞從墓碑後走出來,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背。
一桶從鎮上肉鋪讨來的豬血,還有一片羊臉肉,再配上從李四娘傷藥裡挑出來的幾塊硫磺,就把這對惡兄妹吓成這樣。
計劃得逞得未免太輕松,沒白費他迎着冷風在這兒蹲守了好幾個時辰。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上殘餘的豬血,看一眼墳頭陰森森的硫磺“鬼火”,又看一眼已經被吓暈過去的趙廣嗣。
——這人跟他外甥陳大牛一樣,真不經吓,□□都被尿濕了一大片。
上前用腳尖翻了一下趙廣嗣的身子。此人硬挺挺地躺在地上,受了趙桂芬那一腳,兩個鼻孔都冒了血,瞧着還得再暈一陣子。
林樂鈞挑起眉毛“啧”了一聲,把木匣子裡血淋淋的爛肉用手帕包好,下山時繞了條偏路,找了個灌木叢丢了去。
一夜鬧劇将近尾聲,天邊晨光漸亮,下一場好戲就要連台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