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說得不是沒有一點道理,這孩子是怪可憐的,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有了難誰去幫我們。誰去可憐我們呢?玉海直今沒有音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沒人幫他呢?”
楊天嘯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出院後就去找玉海,一定要想法找到他。”
張紅林見一時也說不服楊天嘯,氣得他柱着拐走出病房來到大街上,找了個酒館借酒解愁去了。
這幾天他經常偷偷出去喝酒,被楊天嘯訓斥了兩次,可他依然不改,隻要出去,回來就酒氣熏天。一星期後楊天嘯的傷差不多痊癒了。張紅林急不可待地離開了醫院,回到花蓮又開始過他那無憂無慮的生活去了。
楊天嘯始終不明白張紅林為什麼會變的這樣,這個問題一直在他腦海裡糾纏不清。
自張紅林走後。這段時間林蘭盡管肝部病情繼續惡化,但心情卻十分舒暢。因為有楊天嘯在她身邊,不僅在護理上得到他的照顧,更重要的是在精神上給了她很大的安慰。
随着時間的推移,林蘭腿上的傷漸漸恢複,能柱拐下床了。她非常感激地對楊天嘯說:“楊大哥,真不知如何謝你,本來我該照顧你的,沒想到反而讓你來照顧我,真不好意思。”
“哎,雖說咱們不是一家人,但命運把我們聯在一起,無論怎麼說,咱們都是大陸淪落人,可以說是同病相憐,再說我是阿琪的幹爹,你是她阿媽,我住院你照顧我,你住院我照顧你也是理所當然的。”
“楊大哥,能碰到你也是我的造化,不然我死了也不能瞑目。”
“林蘭,可不能這樣說,你好好養病,等把病養好了,說不定反攻成功了,咱們還能回大陸見親人哪。”
她搖搖頭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唉,我是沒指望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打仗呢?如果不是戰争也不會來到這裡,給日本人打那是民族仇恨,可國共本來就是自家兄弟,為什麼要這樣相互殘殺呢?”
這個問題讓楊天嘯也難以回答,過了片刻才說:“那還不是争地盤嗎?”
“可無論怎麼争,那還不是一個國家嗎,死了這麼多人,何必呢?”
“這點就要歸罪共産黨,原來隻有國民黨一家,突然冒出個共産黨,本來它成不了氣候,三十多萬軍隊被國軍消滅的還剩兩萬多,偏偏這時“西安事變”發生了,國軍為了抗日把部隊幾乎全用了,死傷一二百萬,将級的軍官就死了60多位。光顧正面抵抗日軍,共軍趁這個機會發展起來了,抗戰勝利後,沒想到它們得到蘇俄的幫助,搶先接收了東北上百萬日軍的裝備和物資,迅速得到發展,是共軍把咱們趕到這裡的,要怪就怪共産黨。” 楊天嘯滔滔不絕地說了這麼一大套。
林蘭卻不以然,她說:“這責任不能全怪共産黨,是共軍把咱們趕到這裡的不錯,可國民黨政府官員腐敗,國軍為保存實力,各自為政,這才是真正失敗的原因。”
“當然,國民黨腐敗,群衆基礎差而失去民心,也是失敗的一個方面。”楊天嘯不得不承認。
過了幾天,林蘭為了節省開支,非出院不可,說反正看不好,不能把錢全花給醫院,不如給孩子留點積蓄。楊天嘯左說右勸無濟于事,隻好把她接回家療養。
以後的日子裡,楊天嘯除了隔兩天去單位一趟,大部份時間是照顧林蘭和阿琪,同時,盡管他對走私案有些失望,但是他并沒有完全放棄,仍在不斷地向有關單位反映,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林蘭便勸他:“别費心了,隻要你能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強。”
他為了寬林蘭的心,表面上答應她不再問了,但内心卻依然如故,他下決心将繼續到底,總認為台灣是國民黨的天下,不相信毛作仁能一手遮天。
一天晚上楊天嘯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話筒裡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楊老弟,聽說你出院了,感覺不錯吧?”
楊天嘯聽到聲音很熟,但想不出是誰:“喂,你是哪位?”
“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嗎?我是你的冤家對頭。”
他忽然想了起來:“你是毛作仁,你想幹什麼?”
“我想勸一勸你,老弟,辦事别這麼固執,還是留條後路吧!”
“你在威脅我。”
“不,不,我隻想告訴你,你所作的一切,都是瞎子點火白費勁,根本不會有人理你的。”
楊天嘯這時帶着一種蔑視的味道,笑了笑說:“毛作仁,你說你的走私案,就永遠查不出來嗎?”
“也可以這麼說,不然我不會直接告訴你的,老弟,我賺三個錢,在他們身上花去兩個,你說他們能不為我辦事嗎?再說,這個公司法人又不是我的名字,我隻不過是一個股東罷了。其實我這算什麼,比起他們就好比小巫見大巫。”
“國民黨在大陸的失敗,就敗在你們這些人手裡,毛作仁,我告訴你,早晚有一天,你會受到懲罰的。”
“老弟,我佩服你這種不屈不繞的精神,但是卻沒有人欣賞你,咱們都是老朋友了,才給你這些忠吿,實話對你說,是我把你送到醫院的,可你沒有任何證據來告發我。”
“你這個混蛋。”楊天嘯恨恨地罵了一聲。
“别發火嘛!聽說你又和一個快死的女人勾搭上了,看起來老弟的豔福不淺呀?可惜你沒有能力保護老婆,像小玉蘭這麼漂亮的女人,我用過的給了你,可你沒福享用,我都替你感到悲哀……”
沒等他說完,楊天嘯就把電話挂上了,他氣得面色發黃,暗暗發誓道:“毛作仁,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決不會放過你。”
他怕影響到林蘭的情緒,始終沒有向她透露電話的任何内容。
經過兩個多月休養,林蘭腿上的傷算是痊愈了,但身體大不如以前,飲食明顯減少,臉色發暗,兩隻大眼深深地陷了下去,病情明顯一天天惡化,劇烈地疼痛使她苦不堪言。
楊天嘯為了減少她的痛苦,強行把她送到醫院。并且寸步不離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她。盡管如此,但并沒有控制病情的發展。這時的林蘭眼睛内時常噙着淚水,一副絕望的表情。楊天嘯便安慰他:“林蘭,你不能這麼悲觀,想開一點。”
“楊大哥,這些天,我隻要閉上眼總是夢見大陸的親人,我好想我的姐姐……”說着淚水不由自主地又流了出來。
楊天嘯這才知道她是在思念親人:“不僅你這樣,每個從大陸來的人都有這種心情,誰不想念自己的親人啊,我也經常想念大陸的父母和妻子兒女。”
“以前也想念過,可現在越來越強烈了。來台讓我最欣慰的是遇上了你。阿琪算有了依靠,不然我死都不會瞑目的。楊大哥您的大恩大德,這輩子不能報答,就下輩子報答吧?”
“你瞎說什麼,我們都是大陸人,就應該互相幫助,别想這麼多了,安心養病吧。
沒過幾天,林蘭的病情每況愈下,便開始間斷性昏迷,她看着楊天嘯:“楊大哥,我
的時間不多了……”
“醫生說等過去這個療程,就會慢慢好的。”
林蘭慢慢地閉上眼,沒有言語,淚水從她那毫無血絲的臉上一滴滴地流下。過了一會她又睜開眼斷斷續續地說:“楊大哥,你不要寬我的心了……我自己的病我心裡清楚,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有件事要托付給你。”
“這個你放一萬個心,我會把阿琪當親生女兒看待。”
“這個你不說我也放心,是另外一件事……”她說着聲音漸漸弱了下來:“我死後火化過……我的骨灰,不要埋掉……就放殡儀館内……阿琪她爸連骨灰也沒見……我不想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葬在它鄉……有朝一日……能回大陸時……請你把我的骨灰帶回桐城和我父母埋在一起……我活着不能回大陸……就讓我死後回去陪父母吧……”她說着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楊天嘯抓着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辦到。”
過了一會她又慢慢地把眼睜開,用盡了全身最後力氣:“天嘯哥……如果你沒機會……就告訴阿琪……讓她來完成……”說罷那雙充滿谒望的眼睛永遠的閉上了。
“林蘭!林蘭!”無論楊天嘯怎麼喊叫,她再也沒有任何反應,就這樣林蘭帶着遺憾撇下女兒阿琪撒手而去。
然後,楊天嘯按照林蘭的遺囑,屍體火化後,将她骨灰盒寄存在殡儀館。林蘭的去世對他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走私案遲遲沒有結果,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怅惘,他現在工作早不像以前那麼認真了,本來他們的單位就是一個臨時機構,“國防特别捐”随着反攻大陸的破滅,它的使命也宣告結束。楊天嘯回大陸的夢想也徹底化為了泡影,他的那顆為黨國的赤膽熱心,也跟着反攻大陸的破滅,随着時間的推移,也漸漸地變得涼了下來,對國民黨再次失去信心。
從此以後楊天嘯便帶着阿琪,父女相依為命,每天接送她上下學,看着她吃飯、睡覺。星期天陪她到公園遊樂場玩一玩,總之阿琪成了他主要的精神寄托。另外他還有一個想法,準備抽點時間去高雄尋找孫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