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瞥了白衾一眼，白衾正好也看了他一眼，兩束目光一對上，白衾道：“怎麼了？”

他平淡地笑笑，“沒事。”

吳子揚跟喬晨霖一起去食堂的路上碰到了從藝術樓出來準備去食堂的老劉，見他一副愁眉苦臉，打完招呼喬晨霖就上去噓寒問暖了兩句。

老劉擺擺手：“哎，也沒什麼。”

“琴練得不順利？”吳子揚問道。

“也沒有，”老劉歎了口氣，“現在當個班主任可真不容易，這倆小子不跟我說一聲就請假，我又要被許主任批了……算了算了，你們去吃飯吧。”

喬晨霖扶了扶眼鏡，義正言辭：“放心吧老劉，回宿舍我教訓他們。”

吳子揚聽得想笑，平時在宿舍裡基本沒有喬晨霖多說的空間，話多了就要被白衾訓一頓。

老劉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吃飯去吧。”

老劉剛走，兜裡還沒放熱的手機又震了震。

JIANG：聯歡晚會你會來吧？

喬晨霖往他的手機屏幕上瞟了一眼，漆黑一片，他用的防窺屏。

吳子揚瞥了他一眼：“怎麼？好奇？”

“沒有沒有，”喬晨霖嘿嘿兩聲，“誰呀？你女朋友嗎？”

“……”

吳子揚捧着手機，漠然地看着他不說話。

“哦，不是啊？好吧，”喬晨霖咳了咳，轉過頭，“當我沒說，你繼續。”

121：來，怎麼了？

JIANG：我不想參加了

JIANG：但是報名了不能不去

吳子揚捧着手機沉默許久，然後打下了：那跑吧。

JIANG：怎麼跑？

121：找個地方躲躲。

JIANG：我能躲哪去？到處都有老師巡

JIANG：怎麼辦怎麼辦

121：到時候跟我走。

江楠看着屏幕愣半天，然後笑了笑。

JIANG：好

傍晚時，操場上開了橙黃色的燈，照得藍色跑道染了色般成了一片粉紅，操場中央那一片草地也泛着暖黃色的光，學生們從宿舍裡三三兩兩結着隊出來，找到自己班級的位置坐下，面前的平台上打着光束，話筒和樂器都準備就緒。

“江楠。”

坐在地上的江楠回過頭，差點碰上吳子揚的臉，吓得他趕緊往旁邊挪了挪。

吳子揚正蹲在他身邊，側臉看他時，有一半的臉都映着橙色的光，仿佛被鑲上了金邊。

“走嗎？”

江楠立刻反應過來，“走。”

吳子揚站起來，向他伸出手，江楠抓着他的手借力。

高中生們總是喜歡熱鬧的晚會，操場上各個班集合的已經差不多，教官正站在隊伍前清點人數，彎下腰去詢問錢小舟集合情況的那一瞬，吳子揚拉着江楠飛奔起來。

操場外圈還有一些年輕的老師結隊散着步，打算圍觀學生們的聯歡晚會，湊個熱鬧，沒注意到有兩個學生奔跑着出了操場。

一路似箭的狂奔，少年如風般，江楠被他拉着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幾樓，有些暈頭轉向起來，當兩個人停下步子時，江楠覺得自己應該跑了個沖刺版的一千米測驗。

江楠撐着腰大口喘氣：“我靠了……你們…搞跆拳道的……體力就是…非同尋常……”

吳子揚二話不說關上了門，仰着腦袋靠在牆上喘氣，擡眼看了看上氣不接下氣的江楠。

江楠緩了許久，待到雙目已經适應黑暗，才開始慢慢環視這個教室。

牆邊堆靠着木闆和畫架，櫃子上放滿了石膏像，他再擡頭看看，面前的牆上貼着十來張素描作品，還有一個緊閉着的比人還高的大木櫃。

吳子揚帶着他躲進了美術室。

“四樓相對安全，一般不會有人來巡，除非那巡邏老師抽風。”吳子揚解開了上衣的一顆扣子，然後用手扇起風來。

密閉的美術室本就悶熱，江楠開始在黑漆漆的一片中尋找風扇開關。

黑暗的牆面上，他的手摸索到了一個凸起，按下去的一瞬間，整個美術室亮起了燈。

四層無人空寂的教學樓，除了辦公室唯一一個亮燈的房間，顯得很突兀。

已經适應了黑暗，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吳子揚眼前恍了一下，差點沒站穩，慌忙說了一句：“關燈。”

霎時，又陷入一片黑暗。

兩人都默契的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夏夜裡的燥熱，襯着似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教室外，經過了一陣慢慢的腳步聲，江楠感覺額上滑落了一滴汗，就像是淩晨在被窩裡看鬼片，厲鬼來索命的時候發出的聲音。

那陣腳步聲最後停在了教室前門口，吳子揚手邊的門忽然開了。

手臂上拂過一陣風，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兩人幾乎停住了呼吸。

巡邏老師沒有走進來，看沒有什麼動靜，又關上了門。

漫長的腳步聲在悠長的走廊裡遠了。

江楠的聲音打破甯靜：“吓死我了……”

“也吓死我了。”吳子揚呼了口氣，“咔哒”一聲後，黑暗的教室裡亮起了一個紅色的小點。

吳子揚靠在牆邊吸了口煙，正想說什麼，又聽見走廊那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靠，又來了。

簡直抽風。

随着腳步聲來的，還有白衾的聲音。

“江楠？你在這邊嗎？”

吳子揚兩下掐滅了煙，随手扔到了牆角，然後拉着江楠沖去打開那個高大的櫃子，鑽了進去，關上櫃門的一瞬間，掀起了厚重的一層灰塵，江楠死死捂住口鼻才沒嗆出聲來。

從外看，這個櫃子大得足夠塞進四個成年人，誰能想到打開櫃子才看清，那裡面竟然堆放了幾十大盒顔料，幾乎隻剩下了四分之一的空間，站下一個人都有些擁擠，更别說現在擠了兩個一米八幾的高中生。

灰塵伴着吳子揚身上的煙味，江楠眼淚都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