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什麼呆呢?”展飛一手拍在沈靳的肩膀上,“走了,今天交了定金渝哥先給我們登記上了,明天早上七點還是到這裡報道,到時候廠裡包車來接我們,這個是憑條,你拿好。”
展飛把一個寫着廠區名字的牌子給沈靳戴脖子上:“我好說歹說渝哥給咱倆又優惠了點,隻要了一百五,明天你千萬不要給别人說。先說好啊,這錢我幫你墊着,你發工資以後要還給我,一天有二十塊呢。渝哥說看你小會想辦法給你安排去食品廠,輕松一點,走啊,你這是怎麼了?”
沈靳确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就是江欲燃。
可是江欲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被王嬸收養了嗎?自己走的時候和王嬸說好了的,王嬸給了五十塊錢的,她家裡沒有兒子,平時又那麼喜歡江欲燃,不可能不願意養他啊。
可江欲燃确确實實出現在了南城,他理解不了展飛所說的覺得他很厲害,一個人敢來南城,他覺得這沒什麼。
可現在他确實因為看到了江欲燃而體會到了沈秀雲和展飛他們的心情。
他才五歲,不可能也不能一個人完好無損來到跨越幾千公裡來到南城。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沈靳不喜歡江欲燃,甚至是讨厭,可他不是十惡不赦之人,還做不到袖手旁觀看見了當沒看見,畢竟江欲燃叫過他一聲哥。
“發什麼呆呢?”展飛又推了他一下。
沈靳擡頭:“我剛剛看見江欲燃了。”
“誰?江欲燃?”展飛沒想起來這人他認不認識。
“我那個弟弟。”
“什麼?你弟?你後媽那個兒子?”展飛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一臉錯愕:“他來南城了?他來找你?不是你确定你沒看錯,他……他他他幾歲來着?”
沈靳抿了抿唇:“五歲。”
“草,”展飛叉着腰罵了一句,看着貌似平靜如水的沈靳,沒忍住又“草”了一句,朝周圍左看右看,也沒看見什麼小孩,”他找你那人呢?”
……
江欲燃在沈靳說要走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兩人隻蓋了一點被子,沈靳起床他壓在身下的被子被扯了起來,然後他就會醒過來。
五歲的他不知道什麼是死,隻知道家裡隻有他哥哥了,在江梅沒有回來之前他隻能跟着他哥哥。
所以他跟着沈靳到了火車站,偷偷上了通往南邊的火車,甚至趁着沈靳不注意躲到了他的座位下面。可去往南城的路太遠太遠,他途中一不小心就睡了過去,被餓醒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沈靳的身影。
他知道沈靳是去南城的姑媽家,可他不知道去南城的路上還會中轉換車,他本來以為隻要到了地方自己在下車他哥哥就甩不掉他,可沒想到自己沒跟緊,被列車帶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帶他來南城的兩個叔叔姓楊,是兩兄弟,對他很好很好,知道他要來南城找哥哥,一路上還給他買好吃的好喝的。
江欲燃不知道沈靳在南城的哪裡,他每天都在想自己見到沈靳後要怎麼罵他以及以後怎麼跟自己的媽告狀,誰讓沈靳丢下他的。
昏暗的車子裡面,江欲燃小聲問:“楊叔,還沒找到我哥哥嗎?”
被叫楊叔的是兄弟中的老大,楊發财,三十幾歲,絡腮胡,大眼睛,一眼看去是個很和善的面孔。
正在抽煙的人聞言吸了一口煙,煙頭的火星子在暗中亮了一下,他吐出煙來:“聯系上了,他明天就來接你。”
另外一個一樣胖胖的絡腮胡道:“啊對,明天就來接你了,我們明天和你哥哥約好了地方見面。”
江欲燃放心的點頭,長時間見不到熟人讓他學乖了,嚣張跋扈的性格有所收斂,聽到明天就能見到沈靳終于放下心來,陌生的環境加上不熟悉的人,黑暗中眼角的淚痕幹了又濕,他悶悶的聲音帶着自己不知道的哭腔應了一聲,努力裝作平靜的語氣中盡是委屈:“那就好,我還真有點想他了,等明天見到我哥哥讓他給兩個叔叔買煙,要好好謝謝你們。”
楊來财覺得好笑,懶懶回了一聲:“不用謝。”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後座傳來細微的呼吸聲,楊發财問:“聯系好了?”
“聯系好了,這個買家那邊說給一萬,哥,這個是出價最高的了。”
楊發财冷笑一聲:“帶了這小崽子這麼久,要不是看他長得還行能賣個好價錢,老子早就脫手了,這一趟咱哥哥倆也算是沒白辛苦,還白撿了個小傻子。”說完嘿嘿笑了起來。
“哥哥,等明天拿到了錢我們回去一趟,我都好久沒見着兒子了。”
楊發财還是比較謹慎:“先緩緩吧,麻子他們說最近渝東那邊查得嚴,剛有兩個兄弟被條子抓了。”
楊來财呸了一聲:“媽的,掙錢了還得偷偷摸摸的,這麼多事條子不管,天天就知道盯着我們,怕個毛線啊哥,南城這邊他們管不過來。”
第二天一早,楊發财他們就帶着江欲燃去了和買家約定好的地方——一個小旅館。
江欲燃被楊發财抱着上了二樓,他心裡還在想沈靳肯定是偷了家裡的錢,不然怎麼能住這種地方,等見到了沈靳一定要讓他給自己買好多好吃的,不然他才不會替沈靳保密。
門打開了,裡面是一對穿着得體的中年夫妻,見到來人他們先是讓開身體讓幾人進屋,關上門後像是打量商品一樣對着楊發财懷裡的江欲燃又摸又掐,看口鼻耳目和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