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合住沒多久,辛茸就發現了景樾更多的毛病。
比如他明明做得一手好菜,卻還是習慣性地喝營養劑,如果不是辛茸強制幹預,根本不會正經吃上一頓像樣的人類食物。
比如他的傷口處理手法仍一塌糊塗,偏偏還嘴硬不承認自己受了傷。
比如他始終不習慣将衣服收進櫃子,而是疊巴疊巴塞進箱子裡,像是随時準備擡腳走人。
再比如,他的睡眠狀況仍不穩定,并非每晚都能安然入睡。
其實這本身不算毛病,辛茸也一向很有耐心,可真正讓他不痛快的是,每次他打算留下來陪着,景樾都會想方設法把他趕回房間,似乎格外抗拒和他同睡一張床。
至于為什麼辛茸非要如此執着地插手景樾的生活,理由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他就是看不得有人這樣糟蹋自己。
不過話說回來,撇開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毛病不談,景樾倒也算個不錯的室友。
至少他會做許多辛茸愛吃的東西,比道具商城那些味同嚼蠟、勉強維持生命體征的營養餐強不知多少倍。
出于禮尚往來,辛茸适當回饋也是應該的。
最别提他心裡始終存着一絲愧意。畢竟當初硬是把人綁來同居,打的可是“方便欺負他”的算盤。
首都星的秋天很短,凜冬驟然而至。街道覆上皚皚白雪,沿街商鋪早早挂起迎新裝飾。
随着新年夜臨近,辛茸心底那根弦越繃越緊。
“與帝國元帥時淵共進晚餐”的關鍵劇情節點近在眼前。
當初景樾壓根沒競拍那張邀請函,是辛茸硬塞進他手裡的。
而他始終也拿不準,這樣做到底能不能順利推進劇情。
萬一景樾臨到頭還是不去呢?劇情走向這種東西,從來沒個準數。
不到最後關頭,他的心始終懸着。
于是新年倒計時這一周,辛茸變着花樣給景樾洗腦,反複強調這場晚宴有多重要。為确保萬無一失,甚至直接把人拽去上城區的高檔西裝定制店,一件件往他身上比劃,活像在打扮洋娃娃。
起初景樾還算配合,可試到第八套時,終于忍無可忍:“夠了。”
辛茸權當沒聽見。
他早摸透了,景樾這副冷臉不過是紙老虎,隻要再耗一會兒,最後讓步的準是對方。
可到了付款環節,景樾卻突然強硬起來,一把按住他準備刷卡的手:“我來。”
辛茸在心裡暗自撇嘴——他那點小金庫本來也是從景樾那兒薅出來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有什麼好争的?
當然了,這話他自然不能說出口。
誰知就在付款時,服務員忽然面露難色:“抱歉先生,系統檢測到您過去48小時内的消費金額超限,需要本人去銀行驗證後才能繼續支付。”
辛茸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湊過去:“你買什麼啦,花這麼多?”
景樾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道:“等我一下。”
說完,直接去了對面的銀行。
辛茸盯着他的背影,心裡莫名泛起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這些天兩人幾乎形影不離,他對景樾的行程一清二楚,那家夥的生活簡單到無趣,除了競技場就是公寓,頂多偶爾去趟超市。
到底是什麼,能讓他如此揮霍?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還瞞着自己?
不多時,景樾回來了,神色如常,對剛才的事隻字不提。
辛茸抿了抿唇,沒再追問,心裡那股别扭感卻始終揮之不去。
新年夜如期而至。
時至今日,“與元帥共進晚餐”這一活動早已從最初的慈善事業,淪為商界趨之若鹜的鍍金場。競拍者揮金如土,隻為給自己的品牌打個響亮的廣告。
受夠了汲汲營營、阿谀奉承的商人,時淵在第一眼看到景樾時,眼前一亮,頓覺神清氣爽。
十九歲的青年談吐從容,眉宇間帶着未褪的青澀,笑起來時眼睛澄澈見底。雖是初出茅廬,卻在元帥的提問中對答如流,遊刃有餘地掌控談話節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俨然未來将星的雛形。
不到半個小時,時淵便對這年輕人莫名生出幾分親近感。
或許是因為,那雙鉛灰色的眼睛像極了他的夫人,鼻梁的弧度更是如出一轍,而下颌線條,卻又分明透着自己的影子。
這樣一個幾乎将夫妻二人的特征糅合在一起的青年,單憑一副皮相,便已叫他心生好感。
得知對方患有先天性腺體殘疾時,時淵不禁唏噓,想不到這樣優秀的年輕人,竟背負着如此沉重的缺憾。
幾乎未作猶豫,他便親手簽下了推薦信。
晚宴将近尾聲,時淵意猶未盡,笑着提議:“待會兒有個小型酒會,不少軍官和軍校導師都會出席,你要不要一起去,多結識些人?”
景樾看了眼時間,神色微頓,最終婉拒:“承蒙厚愛,隻是今晚……我已有約在身。”
時淵難掩失落:“這樣啊。”
“請别誤會,”景樾展顔一笑,清隽的眉眼柔和了幾分,“能與您暢談,是我的榮幸。”
這話并非客套。元帥的平易近人遠超他的預期,這場見面也确實令人愉快。
隻是……
“今晚對我來說很重要,實在推脫不得。”
“是什麼要緊事?”時淵不禁好奇,“莫非是佳人有約?”
景樾垂眸,唇角勾出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