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莊主!”
佃戶們異口同聲,又感激地叩頭行禮。
“都起來說話吧。”老太太和顔悅色地說。
佃戶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一人起來,仍跪着。
柳娘見佃戶絲毫未動,又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喊道:“你們這樣跪着,是故意為難莊主還是權當我們莊主是欺壓佃戶的主不成?你們仔細想想,這些年,誰家有苦處,隻要合理的,哪裡不應承的?都起來說話。”
佃戶們默默低下了了頭,小聲交流着。相比鄰村,他們莊主确實寬厚多了,柳娘也是個善待佃戶,誠信守約的莊頭。
首先站起來的是那個叫明叔的老佃農,其它佃戶也都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
明叔上前一步,嗓音沙啞如裂帛:“莊主開恩,如今大旱,稻田堅硬如石,收成不足三成,小的家中老小上下七人,眼看就無糧果腹了......”明叔說完,額頭貼地,又深深地行了大禮。
一老佃農又顫巍巍地開口:“莊主開恩,家有小兒生病,日日要用藥養着,去年秋租就已欠三石,今又遇大旱,實在沒活路了......”
又一婦人未語已淚流滿面:“莊主開恩,小的一家八口人,長女年初賣與鄰村的為奴,才換得一鬥米,難道我又要賣兒女不成……”婦人無助地看着立于身前不過四五歲的孩子,泣不成聲,坐倒在地上。
......
每家有自己的經書,可苦難延綿不絕,佃戶聽完大家的故事,感同身受,臉上無不帶着悲凄與絕望。
柳娘與佃戶日夜相伴,深知佃農的難處,部分佃戶還欠着上年的糧,今又天災已至,如何承受?柳娘低頭掩面。
老太太長歎一聲:“天災無法避免,但隻要大家攜手共進,便能度過難關。各位都是我田莊的老佃戶了,自然知道我田莊的規矩—忠厚守義,不欺不盜,不惰不怠。凡符合者,今年租金皆免,凡有差者,免半年租金,可來年補上......”
佃戶們聞言,先是愣了愣,繼而跪下叩頭如雨:“謝謝莊主!謝謝莊主!”
老太太又道:“但,不知幹旱何時結束,各位不可坐等甘露,還需各佃戶團結起來共同搶救稻苗......”
佃戶們又是一陣交頭接耳,異口同聲說道:“一切聽從莊主安排!”
老太太朝柳娘點點頭,柳娘心領神會,說道:“搶救稻苗事宜将在祠堂商議安排,我會通知各位佃戶,現下,請大家現在先行回去吧!”
話落,衆佃戶四處散去。
許是日頭太盛,老太太忽覺有些眩暈,扶着額頭晃了一下。許蔓見狀,眼疾手快地半身撐住了老太太,徐媽媽反應過來也半撐扶着老太太。
“祖母?祖母?”許蔓着急地喊道。
“老太太?”徐媽媽也喊着。
老太太穩了穩,站定了,睜開眼睛道:“許是太熱了,先回去歇歇。”
柳娘見狀,屈膝下蹲,道:“快,我背老太太回去。”
柳娘平常幹農活,知其力氣大,老太太點了點頭。
所幸沒走多遠,柳娘背起老太太,許蔓和徐媽媽在兩邊護着便快步往宅子去。
老太太躺在床榻上,吐了一次,意識開始模糊,衆人慌成一團。柳娘急匆匆地出去找大夫。
許蔓看着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老太太,急紅了眼,想起應該是中暑了,調了碗涼鹽水喂下去,又給老太太用涼水擦拭全身,意識才逐漸清醒,隻還有些頭疼。
方圓兩公裡離得最近的大夫便是隔壁田莊的沈家了。柳娘去沈家宅院時,沈家老太太已經歇下了,恰巧遇沈家公子回來,便向沈公子求救,沈知墨二話不說便跟着來了。
沈知墨來把脈時,老太太已清醒了許多,知許蔓的急救之法更是贊賞有加。
“老太太是暑毒入心,兼有濕滞,幸疏解及時,未傷肺腑。”
沈知墨轉身去開藥方子,又道:“按方子抓藥,以井水三碗,煎取一碗,溫服,日兩次。謹記這幾日忌油膩,避日出行,不宜操勞。”
許蔓拿起藥方看了看,便朝他點點頭答應,把藥方遞給丹福去抓藥了。
老太太看了看許蔓,對她說道:“這是沈知墨公子,他祖母是我舊時的玩伴。從前每次我回來田莊,他都跟着他祖母來我們這玩,他最喜歡的,便是我們後院種的那棵桃子樹了,他每次來都去摘果子吃。若是你小時候也跟我來田莊,你們便從小就認識了,如今認識倒也是不晚。”
許蔓不明所以,隻當是老太太懷舊,微笑應着。
“承蒙老太太厚愛,還記着知墨的喜好。”沈知墨是被祖母臨時喊回田莊的,又結合老太太的話,心裡便有了猜想。
“呵呵,怎會不記得,我在這田莊,就你和你祖母常來看我。”
“知墨前來為我看病,可我這身子今日是不便親自招待了。疏影,你務必幫祖母好好招待知墨。這次竟然來了,也得讓沈公子嘗嘗今年桃子的味道。祖母得好好歇着了,你們年輕人鬧騰去吧。”
“祖母不必挂心,好好歇着,孫女自會招待好沈公子的。”
“那知墨謝過老太太,謝過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