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漸熄，喧嚣散盡。

燭火跳躍，程商樞與谳凰換下白日宮宴的華服，相對而坐。

程商樞褪去了人前的溫雅從容，眉峰緊鎖，眼中透着隐憂：“你的神力……”

“我的神力沒有問題。”谳凰肯定道。

“那就是上次那位搞鬼？”

“隻會搞小動作的廢物。”谳凰的話相當于肯定了程商樞的猜測。

“可他為何蟄伏這麼久才再次出手？”程商樞不解。

“你以為神仙下凡很容易嗎？”谳凰向程商樞解釋：“若非受命降妖除魔、考驗凡人、維護天道的派遣，則需要通過輪回曆練司的報備。

因着前些時候司命溯洄貪戀凡塵，動搖人間根基，惹下禍端，如今但凡按着規矩下來的，皆受下界巡察使暗中巡視監督。

所以，他必定是私下凡間，無法久留，而我身側，随時可能會有下界巡察使出沒，所以他出手的機會，不多。”

程商樞瞳孔微縮：“那豈不是我們的一舉一動，皆被看在眼中。”

“那倒也不會。”谳凰淡淡道：“下界巡察使也沒那麼閑，不會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也不會随意插手下凡曆練的神仙與凡人的私事。”

程商樞松了一口氣，要是有那麼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神靈時時刻刻盯着他，還真是有些膈應。

“話說回來，今日你的真容暴露于人前，陸承璟好色成性，此前也曾以權壓人，強奪人-妻，如今，他盯上你了。”

“若是我被他輕易從你手中奪走，那是你的無能。”谳凰聲音冷然。

“分明你我都是這金陵城裡最顯眼的靶子，你怎麼能将所有責任都推在我頭上呢？說好的夫妻一體呢？”

“首先，我們不是真夫妻；其次，就算是真夫妻，你們凡人不是還有句話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嗎？”

“行，我認輸，我說不過你。”

“那是因為我說的皆是事實，你無從反駁。”谳凰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半掩的雕花木窗，眺望沉沉夜色。

程商樞的眼神追随着她移動。

片刻後，谳凰回過頭來，月光在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清冷又朦胧的光暈：“但我還是決定幫你，因為，那個凡人看我的眼神，我不喜歡。”

秋日的午後，城郊一處雅緻清幽的皇家别苑内，金黃的秋菊開得如火如荼。

陽光透過精緻的雕花窗棂鑽入屋内，卻壓不住無形的冷凝。

程商樞在門外整了整衣冠，神色沉靜如水，随内侍步入門檻，朝着斜倚在紫檀木榻上的太子陸承璟拱手行禮。

“程卿來了，坐。”陸承璟擡了擡手，語氣随意。

“謝殿下。”程商樞依言在下首椅上坐了半個身子，姿态恭謹，脊背卻挺得筆直。

角落處，立着兩名低眉順眼，氣息沉穩的内侍。

陸承璟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着光滑的扶手，發出沉悶的輕響。

程商樞眼觀鼻，鼻觀心，呼吸平穩，仿佛入定老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