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我每天看着太陽升起又落下,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過着枯燥的生活。每天在太陽的金光下發了瘋似的訓練,把每一寸骨肉都打磨得強壯。
一年過去了,這塊空地全是倒下的樹木,橫七豎八地疊在一起,一塊塊碎石淩亂地落在地上到處都是猙獰的爪痕。
我幾乎沒長多少,與黑熊相立而視。兇蠻的氣息壓住了周圍的風,其隻能嗚嗚地哀鳴。
“吼!”熊大哥狂吼一聲,狂暴的黑色雷霆繞上他的熊掌,當即,一道黑雷劈向我。
尾巴一甩,驟然前沖,在原地留下一個黑色的影子,被罡雷撕碎,我自己則向着熊大哥沖去。
他的雷霆帶追蹤功能,隻能引到他身上。
一躍而上,抱住他的脖頸,爪子一帶,一扭腰轉到他腦後,雷霆燒焦了他的毛發,引來疼痛的熊吼。
一口咬上去,利爪瞬間刺進他的皮膚,剛想發力,一道爪風襲來,被迫向後一蹬,仰面向後跳,熊的爪從尾尖撕過去,強大的風壓拽下數根狼毛,幾滴血珠灑落。
四爪剛落地,借着這股勁,一扭腰又撲了上去。
這是我訓練多年的成果,重點就是蓄力,利用先前使出的力積蓄力量,能極大地提高速度和攻擊力度,實力不比我強太多,就隻能等我力竭。
熊大哥是七階妖尊,我的綜合實力…應該是六階大妖,爪子強度更是能破開他這個防禦強的八階的皮,打敗他是有希望的。
哼哼,等着被我按在爪下吧,熊大哥。
他硬吃了我數擊,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我有預感,再多疊幾層攻擊,熊大哥就絕對打斷不了我了。
正當我沾沾自喜,思考待會兒該怎麼炫耀,一隻爪子突然出現在眼前,其上肌肉暴突,撕開空氣襲來。
我剛跳離他,在空中無法閃躲,周圍的風壓不知何時已經大到撐不開翅膀,巨爪越來越大,轟地把我扇飛出去。
似是撞斷了幾棵樹才停下來,我幾乎嵌在了樹裡,一動不動,渾身都劇痛。
熊大哥慢條斯理地一步步走過來,收起了恐怖的黑色雷霆,巨大的陰影投射在我身上。
“哎呀,勁兒好像使大了。”
熊大哥把我摳了出來,托在掌心:“這樣你都活下來了,真令我驚訝。”
我擺出一副哭臉,掙紮着坐起身,可憐兮兮地看着他的眼睛,“熊大哥,你真忍心讓我死嗎?”
熊大哥很受用,咧開嘴,笑着揉了揉我的腦袋:“隻是培養一下你啦,哪有那麼誇張,若是其他妖死了就算了,但我們小吟這麼讨喜,我怎麼可能舍得你死呢。”他低下頭,溫柔地用黑棗樣的鼻頭蹭了蹭我的胸膛。
說完,他走到那棵最粗壯的樹旁,伸出爪子摘下一顆小小的紅色果子,輕輕放在我面前。
“這是什麼?”我一時起了好奇心,不顧渾身的疼痛,湊上去嗅了嗅,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血味,不,我打這麼久獵,我肯定這就是血味。
“這是血靈樹,果子叫血靈果,能療傷和提升肉身,對你有用,就當是剛才的賠償吧。”
那血靈樹密布血紅的紋路,散發一股淡淡的甜美血氣,血靈果的氣息則更濃,我知道這是好東西,笑嘻嘻地道了謝就一口吞了。
入腹一瞬間,旺盛的血氣爆開,狂暴地沖刷我的血肉,肌肉之間一陣撕裂的劇痛,忍不住渾身顫抖,跌在他掌心,抖個不停,血靈果的能量又在修複我的身軀,我能清楚地感到力量在增強,真是痛并快樂着。
分不清我現在是痛苦還是享受了…
不知過了多久,效果過去了。我終于能正常地喘口氣,疲憊地睜開眼,吐着舌頭,感受到體内旺盛的能量,瞬間滿血複活,興奮地跳到地上,大叫着,像兔子一樣跳來跳去。
熊大哥站在一旁,溫柔地注視着我,帶着難以言說的寵溺與不舍。
許久才平靜下來,低下頭打量自己。他依然瘦削,這是我改變不了的,但絨毛下緊貼着骨骼的一塊塊肌肉那麼堅硬,我感覺我像一台機器,一台精妙的機器。
“感覺怎樣?”熊大哥依然笑着,語氣比平時柔了幾分。
“太神奇了!一顆果子就提升了那麼多力量,這就是靈草的力量嗎?太帥了吧!”我像瘋狗一樣跑來跑去,繞着尾巴轉圈,把多餘的體力耗掉,興奮地喊叫着,最後依戀地湊過去,黏黏糊糊地蹭他的腿。
“喜歡就好,”他彎下腰摸了摸我的脊背,“以後就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了,你先去我一個朋友那邊待着,要聽話哦。”熊大哥這才收了笑容,垂下眼眸。
我愣了一下,擡頭看他:“為什麼?現在不是很好嗎?”慢慢安靜了下來,蹲坐在地上,可憐兮兮地睜着圓眼。
“可小吟不是一直想變強嗎?我那朋友擅長靈力的掌控,沒準能讓你修煉呢。你還可以帶上你的骨雕哦,他一定會很感興趣的。”熊大哥回避了我的問題,那眼神似乎在告訴我——聽話。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呆呆地原地伫立了一會兒,低着頭,慢吞吞地把我收集的骨頭拖了出來,清一色的腿骨,肉剔得很幹淨,閃着慘白的光,上面是一幅幅精美的浮雕。
骨頭幾乎堆了一座小山,雕着我在這裡生活的點點滴滴,像在挖掘塵封的記憶,我将它們藏在了各種地方,從小巧的灌木,到布滿爪痕的大樹上。
我忘不掉,我在灌木中睡過覺,也曾爬上那高大的樹頂又一躍而下,我幻想自己是一隻鳥,無憂無慮地飛向藍天。
我忘不掉,我在血靈樹下鑽進熊大哥的懷抱,他溫柔粗糙的舌舔過我的毛尖,摟着我小睡。
我忘不掉,熊大哥看向我每一個贊許的眼神,他抱着我數過的每一顆星星。
我把最後一根骨頭搬出來,坐在那些作品之間,細細打量着。
要離這裡而去了嗎?
一陣酸楚,淚水湧出,劃過嘴角,我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是鹹的。
熊大哥也默然了,我的骨雕幾乎堆了他一條手臂那麼高,他輕輕拾起一個,那是我們兩個躺在一起休息,整個畫面沒有一條直線,溫柔得讓人想睡,黑熊的眼眶不知何時也濕潤了。
我感覺我似乎找回了什麼,那些被我忽略的感受,被再度喚醒。不知何時,這裡變成了家,我認得每一棵草,每一棵樹,可我要離開了,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我不傻,我都知道,身為生于死亡的家夥,我對死亡更敏感。
我都知道。
“小吟,”他的聲音有些抖,又被強行壓了下去,“喜歡那棵血靈樹嗎?”
我沒有回答。
“喜歡就一起帶過去。”他垂下頭,自顧自地說着,“去了要聽話,不要惹他生氣,他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他絮絮叨叨地,用靈氣聚出一個袋子,裝上我的每一根骨雕,扛在肩上,又連帶着些泥土挖出了血靈樹。
“血靈樹生命力頑強,肯定能成活,結出很多很多的血靈果,小吟以後想吃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