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金吒打斷了貨郎。
他成功的将男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一面狀似無意地,将掌心搭在哪吒的肩膀。
手臂用力,幾乎是以狩獵時與野獸角力的力氣,去壓制自己沖動的弟弟。
平愈原本恍惚的神思,在聽到“庖廚”的那一刻反應過來了。她會想起佟兒描述的男人剁人那一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聯想到剛才神像給人的異樣,她想:
不會要把我庖了吧?
貨郎帶着探究的神色看向金吒,他問:“怎麼了?”
“還是我來吧。”金吒回道:“奴的女兒手藝不佳,且如果主家願意,我們怕是要先梳洗一二再進庖廚。”
她若不提起,貨郎怕是真要忘了這三人是流民了。
男人再正眼去看,見三人身上裹滿了泥油與包漿,散發出陣陣刺鼻的惡臭。女人低着眉眼,繼續說:“我們距上一次沐浴已是三月有餘,若是就這樣烹煮羹湯,怕是做出來的吃食裡也要染上髒物。不想屆時,倒會害了老爺鬧肚子。”
說的……好像是有幾分道理。
貨郎本就沒想這麼早殺人,隻是法壇上的神像如魔怔了一般,不斷在他耳邊催促着。
她說這女孩好香,是上等的佳品,要現在就嘗到血味。
可此刻距子時尚早,陰氣不足的情況下,做出來的觥也品質不佳。既然決定将這三人挖骨取肉,那數不盡的金銀富貴,就已近在咫尺了———貨郎不急于這一時。
焦心這般久,如今客單有了着落,他理應享用品質生活!
“你們自己去打水。”貨郎松口了,并擡手指了個方向:“桶、柴,都在後院,柴用了明日要再去拾回來。去那個廂房洗,洗完了,去庖廚做完給我吃。”
當他指向房間時,平愈的胸口透着陣陣熱氣。火旺則多生官非口舌,因此人的憤怒是高熱的。
“是我們的。”
佟兒的聲音,隐隐地響起。
如一根細細的棉線,插入進耳腔:“那裡,是我和小貝的廂房。”
既然已經親手殺掉了一雙兒女,那麼将他們的廂房,供給将死的奴隸梳洗,又有什麼關系呢?貨郎,本就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
危機暫時解除,平愈松了口氣。
告退了貨郎,三人去了後院提桶。
進入廂房内,平愈發現這裡也沒有門檻。
金吒抽出一張符箓,被他貼在閉合的房門上。青年轉過頭來,道:“現在可以說話了。”
“剛剛是什麼情況?”平愈立即開口詢問:“我聽到了那個神像在和我說話!而且這裡好奇怪,為什麼所有的屋子,包括正門都沒有門檻。”
平愈記得從前在現世,清明在老家祭祖的時候,老人們經常會提着一些小孩的耳朵罵話:
門檻是聚寶盆,是閻羅殿的關口。
一腳踩上會掀翻盆裡的财物,兩腳并步踏上,又會被鬼差認為是野鬼鬧事,将人的魂魄勾了去。
貨郎既要生财,怎麼會不在關乎氣運的正門設檻?
這沒道理!
哪吒重重地坐在席上。
“因為這裡根本不是人住的房子。”
說罷,男孩兇狠地瞪向長兄,:“剛剛幹嘛攔着我?”
如果不是被金吒叫住,剛才貨郎和那妖物就要血濺當場。
“不是人住的屋子?”平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她往左看看哪吒,往前看看金吒。小小的腦袋上,是大大的問号,就差把“這又是何意”幾個字寫在臉上。
女孩懷裡的方帕也輕飄飄地飛出了。
它落在案幾上,讓佟兒鑽出來一個腦袋。
嬰靈也問:“哥哥姐姐們,我和妹妹可不可以現在去找娘親?”
臭臉的臭臉,困惑的困惑。
金吒看着座下神态各異的幾個小孩,覺得他們像叽叽喳喳的小鳥。
唉……我也是當上鳥媽媽了,金吒頗覺無奈。
他揉着太陽穴,逐一回答。
青年先說幼弟:“你若方才就動了手,被不明就理的人看見了,又要往你身上潑污水。這樣,平愈的辛苦籌謀就都白費了!哪吒、你記住,隻要還在可控中,凡事切不可沖動。”
哪吒在前半句時想頂嘴,可在聽到“平愈的籌謀”時蔫了下來,他重哼一聲,隻磨着牙齒冷冷地說:“最後誅妖時,那兩個都是我的。”
“任你。”
金吒對貓很有一套,知道炸開花的哪吒要順毛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