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反應極快,平愈甚至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就被環住腰身整個帶離地面。
剛才的位置,遭一隻鼠頭蛇尾的精怪占據。它一擊不成,用爪子磨上地面,赤紅的眼睛又盯向女孩與青年。
貨郎用聲音,掀開了蟲蟻的巢穴。
在整棟房内被宴請的邪祟,都如被獎賞了饴糖的孩子那樣,朝這裡撲了過來。
“你瘋了!?”
平愈看着那隻精怪,對着貨郎難以置信道:“吃我就算了,你敢吃他?”
“他是誰?”
貨郎反問。
“他可是錢塘關總兵的大兒子,是十二金仙之一的文殊廣法天尊之徒啊!”青年的名号,如菜名似得從平愈口中報出來一長串。她嘴皮之利,連金吒都不由得為之驚訝側目。
她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金吒心情古怪起來。
平愈說罷,便直勾勾地盯着貨郎。闡教是出了名的護短,她不敢相信,當真會有人能為了财帛,做到這個程度。要知道就連道行高深的邪祟,聽了“十二金仙”這個稱号,也得掂量三分。果然!在聽到金吒的師父是誰後,原本前赴後繼、源源不絕的院内妖物,瞬間少了三分之一。
“這有何不敢?”
貨郎并不在意:“人各有命,我上不去天,做了這些事,死了也隻能下地獄。身後無人了,不會有人給我燒紙。隻要化作鬼後不去傷人———别說是十二金仙了,哪怕是一百二十金仙都奈何不了我!”
修道者不可肆意殺害凡人,這是鐵律。
人的膽子,竟能比在場的妖和鬼都大。
金吒對于自己淪為目标一事,不甚在意。他将輕功一點,在落地的刹那,青年面無表情地祭出遁龍柱砸向地面。
瞬間,裂紋在石闆上延伸,整個中堂的地面都被“蛛網”所密布。仙法煉制的靈器蕩開淩厲的風波,将外圈實力微末的小鬼打散。
平愈擡頭,正對上金吒的眉眼。
他生氣時眉眼竟和哪吒有幾分相像,平日裡松竹般溫潤的青年,收起笑意時也殺氣畢露。
“切勿離開我身後。”
金吒揮柱如筆,對平愈叮囑。
“那哪吒呢?”女孩不敢拽青年的衣角,生怕自己更加累贅。她不再去看幾近瘋魔的貨郎,而是注視着那異變頻生的牆體。它一味地大小變化,無論是姑獲鳥還是哪吒,都不發出哪怕一點聲音,安靜地讓人害怕。她說:“我們得去救他。”
因畏懼闡教金仙的名号,大多數妖鬼都不再進犯。餘留的,都是些頗有幾分道行,對自己的手段有自信的邪物。對于金吒來說,一隻兩隻很容易對付,可是數量多了就變得難纏棘手。更何況身旁還有一個平愈要護,此刻更是分身乏術。看着女孩惴惴不安的面色,金吒也隻能深吸一口氣後,讓自己盡量柔和地安撫平愈說:
“他死不了。”
可青年的動作,卻與他本人的話語截然不同。
他砸柱的動作一次比一次暴力,驚得房子地動山搖。也不知,是否也存了寬慰自己的成分,金吒再次說道:“哪吒一定沒什麼事,否則師叔早就來了。”
金吒的師叔,是太乙真人。
旁得安撫不了平愈,可她聽到這句,卻立刻安定了下來。
畢竟太乙真人平日裡,就喜歡行蔔卦之術。他三步一小算,五步一大算。哪吒這般受寵,若是他能算出今日愛徒有劫,定會趕來相救的。
如今屋外薄雲一片,半點沒有仙人趕路的樣子。
想來哪吒也是并無大礙。
金吒如在李府應承的那樣,将她護得很好。隻要待在青年的影子左右,女孩就不會為鬼怪所傷。可平愈不想隻是縮在這裡等着事情結束,她也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幫上忙!
思及至此,平愈長呼濁氣,腦子重新轉動起來。
剛才被忽視的地方,随着神思冷卻而逐漸清明。
譬如———貨郎為什麼在對着百鬼号令前,要撿姑獲鳥碎了的泥像?
這麼一想,好像從賣觥到現在,貨郎的沒有一次的行動是多餘的。無論哪個選擇,都是基于他自己處境下的最優解。難道為了壯膽?還是要以泥像來威懾百鬼,為自己增加說服力?又或者,這泥像本就另有用處。
所以貨郎才這麼有持無恐,行事無忌……
我要去打探一下!
平愈起了這個念頭,盤算起自己現在有的道具。
它們分别是:
出生時道人留下的辟邪鈴铛、放着佟兒與小貝的方帕、到現在甚至沒來得及看的符箓大全,還有金吒剛剛給的木吒召喚符。
鈴铛隻有在接近姑獲鳥的時候,會炸響,發燙。面對這些近身的小妖,反應卻并不大。結合之前應對夢中蟒妖時,法器的反應……平愈可以推理出,鈴铛能夠應對的極限是———初成氣候,卻尚缺根基不穩的大妖。
畢竟姑獲鳥吞人化型,蟒妖也欲成蛟。
隻要鈴铛能對剩下的妖物起作用,就能帶着她安然無恙的去到貨郎身邊了。符箓大全自帶buff可當磚拍,必要時把佟兒與小貝放出來,能讓他們對着父親有仇報仇。而木吒得召喚符,可以作為最後底牌來使用。
天呐!不理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平愈想:我居然有這麼多保命小道具,拼了!
她要測試鈴铛的作用,就硬着頭皮往金吒的身前一檔。
正準備揮柱下砸的金吒:!
什麼東西就攔上來了。
青年看清楚是平愈,趕忙收起力氣,免得對方血濺當場。他既停了法器,妖物也就沒有了阻擋,莽撞地朝平愈的心口掏來。女孩昂首挺胸,緊閉着雙眼———
“小心!”
金吒的喝聲響在耳邊,随之鈴聲輕響。
铮。
預想中的疼痛卻并未發生。
反倒是身前,妖鬼凄厲地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