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對方遠了一點,身體躲在了金吒後面,隻露出一個腦袋:“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嗎?這個點好像太晚了,得早上才有效果。”
他們在來之前就說好的:要讓貨郎追平愈跑,再讓哪吒作為蓋世英雄閃亮出場。
現在男人被鉗制,妖物半殘廢,可謂是萬事俱備隻差東風。
“那就等早上。”
哪吒說着,他不忘朝方帕擡起下巴:“你們現在可以去找自己的娘親了。”
貨郎眼睜睜地看着女孩的帕子裡,鑽出來了一個皮膚青灰的男童。他的樣貌長相,與自己死去的兒子無異。男人說不怕鬼,可見真到了他親手剁碎的孩子,又鮮靈靈地重新站到身前了,難免心生惶恐。他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牙磕在乾坤圈上不斷乒乓作響。哪吒皺着眉,揮手将法器盡數撤開。
剛獲得發言權,貨郎甚至來不及咽下嘴裡的血水。講話時,泥、血和口水包不住地從嘴角滿出:“佟兒,爹知錯了!”
他眼裡和鼻腔裡也在溢液,也不知是不是吓出來的,看着也有幾分痛哭流涕的樣子。男人說得懇切,仿佛剛才大放狠話的,隻是與他模樣一緻的别人。
佟兒有些詫異,不明白這人現在突然道歉,究竟是何解。可不等他細想,忽然雙耳被人捂住。
男孩眨眼,與目光飄忽的平愈對視。
“姐姐?”
他疑惑地問。
女孩用雙手做夾子,帶着佟兒轉過了身。她催促道:“走啦走啦,我們一起去!”
“他們找娘,你跟去做什麼。”哪吒拽住了平愈的後領,語不驚人死不休:“難不成你們仨一個娘?”
“那你也來。”
因着金吒施展了清潔術,現在的哪吒身上一塵不染。平愈觸碰他沒了負擔,也就果斷地握住了,對方在自己頸後的手腕。哪吒沒有猶豫,也回手抓住金吒的褲腰帶。他說:“我都去了,你也不能落下。”
女孩握着男孩,男孩扯着長兄。
小貝在頭發裡張開嘴巴,佟兒也睜大眼睛嘀咕:“好多的人呀!”
金吒先用遁龍柱上的金環,鎖住了貨郎和姑獲鳥。
此後一行人,便大張旗鼓地在房屋内開始搜索。
在佟兒的帶領下,他們去了廂房。
“這裡是我娘住的地方。”
房門沒有上鎖,男孩輕易地将門推開了。整間屋子不比李府,陳設簡單。隻有一張矮榻、一個梳妝台,一架櫥櫃,僅此而已。榻上被褥所用的布材,倒比尋常人家要好一些,是竟是細麻摻絲的。
佟兒掀開被子,榻上空無一物。
他打開櫥櫃,裡面也隻有幾件男裝。
“我娘呢?”
男孩有些急了,甚至打開案上的茶壺來看。
平愈看着兩人焦心的模樣,試探地:“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找找?”
“可是沒有了。”
佟兒語氣沉沉:“庖廚很小,隻能站下兩個人。除了這間之外,另一間廂房,就是我和小貝的那間……但是那裡我們都去過了。”
平愈三人對視一眼,也覺得困頓。
他們雖然殺了鬼,卻沒有破壞整個房屋的陳設。按照房内的風水局,這對兄妹的母親,應該是還活着才對。
“不如去問問他好了。”
哪吒挑過了,自己搭在肩頭的發絲。他将烏發在指間卷起,對佟兒道:“那人剛剛不是說自己知錯了嗎,既然知錯了總得有些表現吧。”
話落,餘下兩人兩鬼,都投去了難言的目光。
平愈甚至懷疑,哪吒說這句話的目的,純粹是在陰陽怪氣。
但他們還是返回了中堂,佟兒來到了貨郎的面前。
男人見他面色不佳,也能猜到對方是去做什麼了。這兩個小畜生從小就跟娘親,也不知道是老子賞了米糧,才讓他們長這麼大。貨郎心底冷笑着,表面還是一副悔恨的樣子,他說:“怎麼了佟兒,怎麼回來了?”
半點沒提小貝的意思。
佟兒言簡意赅:“我娘呢。”
“還活着。”鼠目轱辘,貨郎笑着:“你把爹放了,爹帶你去找。”
佟兒不說話了,他對着哪吒側過身,讓妹妹也好投去注視。連帶着平愈和金吒,也重新投去了目光。
“幹嘛這麼看我。”
男孩坦然面對着大家無聲的譴責,他環視一圈,挨個瞪回去一眼。哪吒輕哼一聲後,繼續道:“你們兩兄妹可是怨鬼,難不成連折磨一個凡人說出實話都做不到嗎?”
佟兒茫然。
佟兒恍然!
他重新把視線,轉移回了貨郎身上。
男孩語氣平靜地喊了一聲:“爹。”
貨郎頭皮一緊,臉上的笑幾乎挂不住了:
嗎的,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