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小塊内髒滾到費迎仙腳邊,他卻沒有動。隻是凝神看了一眼,大概認出那應該是巨鳥的一塊肝髒。
“既然你的五髒六腑都已腐爛,為什麼還活着?”
巨鳥沒有說話。
然而,費迎仙很快就通過它的行動得到了答案——
因為,他看到,但巨鳥的内髒滾出它的胸腔,那些之前隻是在它骨骼上爬行的黑色碳油,立刻化成了千絲萬縷如一把傘的骨架,突然張開,撲向掉落在外的内髒,罩住,再合攏,宛如一把碳絲觸手,拾取内髒,又縮了回去。
内髒被碳絲觸手放回巨鳥的胸腔裡。
費迎仙眼看着那一把碳絲過巨鳥的肋骨間隙,聽着碳油摩擦發出的黏膩聲響,他狠咬了下牙,隻覺得頭皮發麻。
作為禦靈師,費迎仙天生能夠很輕易與動物産生共鳴,但眼前這隻巨鳥卻令費迎仙有些抗拒——那不隻是因為它之前得罪了費迎仙,更重要的一點,這巨鳥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着實令人喜歡不起來。
所以,費迎仙對它的态度更多的是防備。
巨鳥大概察覺了什麼,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像是在做某個重要的決定。之後,他以一種決絕的口吻對費迎仙剛才的問題做出了回答,他說:“因為我是陣眼。隻要我在陰物城這個陣法裡,隻要不斷有活的生命補充進來,我就不會死。當然,我不死,陣法也不會消失。”
“如果陣法破了呢?”
巨鳥又沉默了片刻後,才說:“那我或許會死,但我也不能确定。十二地支獸中的空心兔聽說也并沒有死。所以——”
“等等!”費迎仙微微皺眉,說:“你既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會死,那為什麼剛剛還要我破陣?如果陣破了你也死了,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巨鳥态度含含糊糊。加上這件事的邏輯不清不楚,唯恐有詐,費迎仙戒備地盯着它。
然而,巨鳥卻在幾個深呼吸後,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它幾乎是低吼着喊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被他們逼得沒有退路了,你知道嗎?是他們!他們……他們……帶走了我的孩子。”
這一刻,它痛心疾首的樣子确實不像裝出來的。而那一副上當受騙後,恨不得直接一頭撞四的懊惱也确實情真意切。
費迎仙的金色鎖鍊一直緊緊捆在它身上,所以,它此時的情緒也通過金鎖鍊真實地傳遞到了費迎仙的魔息中。
所以,費迎仙知道,它這會兒的憤怒不是逢場作戲。
不過——
“你不是都被抓來幾萬年了嗎?你的孩子至少也該有幾萬歲了吧?”費迎仙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這下,巨鳥竟然又哭了。
費迎仙眼睜睜看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淚從它的眼角滾落。
它情緒非常激動,說出的話都因幾度哽咽而斷斷續續的,費迎仙隻聽清一句,好像是說:“……三萬年前,這裡根本不叫陰物城……”
“不叫陰物城?”費迎仙皺眉:“那叫什麼?”
“這裡,”如同往事不堪回首,巨鳥閉上了眼睛,痛苦地說:“是妖界啊。”
“什……麼?”
費迎仙微微一怔。
要知道自他出生以來,隻聽說過魔界、仙界和人間,可從沒聽說過還有妖界。
他一直以為群妖本來就如現在這般是和人類共同生活在人間。原來竟不是嗎?原來,它們本有一塊獨屬于他們的空間,卻因為一些‘古老’的原因,變成了現在的陰物城。
這還真是……始料未及啊。
費迎仙沉默了片刻。
待思緒漸漸回落,他問:“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可是你的孩子應該也有幾萬歲了吧?幾萬歲,這麼久的時間怎麼想它也應該修煉得很不錯了呀,一個幾萬歲的大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