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堡是費迎仙從小長大的地方,他自然極為熟悉。但今天,那種自出生以來的熟悉感卻蕩然無存,隻因,費辸不在,這裡隻有費迎仙和廉破。
這是費迎仙自記事以來,第一次獨自在這裡面對廉破。他突然感到一股無所适從。
廉破似乎也不怎麼自然,竟然沒有進屋,隻在中庭的荷花池邊,負手而立。他好像在看水裡的月亮,也好像在看水裡的魚。那雙眼底常年浮着一層薄霧,而今晚,似乎更濃了一些。
他背對着來路,極高的身量微微佝偻,似乎有什麼東西壓得他直不起腰來。
費迎仙剛進門就遠遠看到了他。那一瞬間,有種極怪異的感覺撲面而來,隻因廉破的背影看起來那樣陌生,但明明他不是第一次見。
在費迎仙的印象中,廉破每次來這裡,待不多時便轉身就走。留給小小費迎仙的總是一個挺拔而又略顯僵硬的背影,那幾乎已經成為了費迎仙對廉破的固有印象,直到此刻——
費迎仙甩了甩頭,他想大概是今晚的月光太晃眼了吧。
就在這時腳步聲驚動了廉破,他回過頭,看到費迎仙的那一刻,緊皺的眉舒展又重新聚攏。而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緊繃的情緒随着一個深呼吸,漸次減淡,他終于平靜了,說:“你回來了。”
這明顯是一句廢話,卻成為這對父子之間這麼多年來見面一慣的開場白。
費迎仙點了下頭,心中說不上失望還是不失望,隻直接問道:“找我什麼事?”
“你拿到梁家的請柬了嗎?”廉破面無表情的問。
‘原來是為了這個。’
費迎仙垂下眼睫,心中略有失望。也是啊,這些年自己在廉家所受的‘待遇’不一直都是被邊緣化嗎?他們甚至為了把這種待遇貫徹到底,連姓氏都不肯給,現在這是看自己搭上了梁家的線,怕自己上了梁家的船以後忘本還是怎麼地……
費迎仙直接不接話。
廉破也看出了他的不快,忙解釋了一句:“你别誤會,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隻是,擔心你初次去那種家族,來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幫你——哦,對了,我還替你挑選了一些禮品。”
“為什麼突然做這些?”費迎仙說話的語氣有些冷,他認真地盯着廉破,問:“這些事是你自己想做的,還是廉家那些人逼你做的?你是真的關心我嗎?”
“我當然是真心關心你!”廉破激動地向前走了一步。
費迎仙卻往後退了兩步,他哂笑:“真關心我?那為什麼以前不多回來看看我?為什麼我和廉家那些小孩打架時,别人都有父母撐腰,你卻從來沒為我說過一句話?”
“我——”廉破語噎,但緊接着,他無奈地笑了下,說:“每次都是你把人家打哭、打趴下,打傷,你讓我怎麼為你說話?”
費迎仙:……
靠,我打架牛逼怎麼了?!這能成為你不關心我的借口嗎?!能嗎?能嗎?
“不要狡辯!”他嚴肅地瞪着廉破,嚴肅地說。
“好好,我不說。”廉破連忙道:“我确實虧欠你很多。”
他态度一軟,費迎仙也就不硬梗了。
但費迎仙還是重重‘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問道:“梁家有什麼好擔心的?我——”
“梁家确實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有些事你或許不知道,廉家在這數百年來一直在試圖與五大世家聯姻,卻從未成功。”
“你什麼意識?”費迎仙心裡咯噔一聲,這一刻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廉破。因為廉破剛才這句話直接刷新了他過往留在費迎仙心裡的印象。
因為,如果費迎仙此刻的直覺沒有錯,那麼廉破說這句話的目的似乎是在提醒他,‘廉家對攀附梁家等五大家族别有用心’,可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