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雨後初晴,天上挂起了彩虹橋。
希望我能像天空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發脾氣就發脾氣。
——《甄好日記》
即使外面雷聲轟鳴,大雨如注,甄好也必須硬着頭皮奔跑回教室。
下一節是班主任的語文課。
不是因為她怕班主任,恰恰相反,她很喜歡班主任,也很喜歡班主任講的語文課。
剛跑出兩步,兜頭而下的大雨就把她淋了個透心涼。
她死死護住懷裡那幾封讓她不知所措的信,一咬牙,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向教學樓。
女廁離最西邊的初一(1)班其實不遠,目測也就一百來米,隻要跑到走廊上,她就可以沿着走廊,不用淋雨也能順利回到教室。
她隻顧埋頭疾跑,沒注意到自己前方來了人,直直地跟對方撞了個滿懷。
男生撐着傘站定,一隻手抓住她細瘦的胳膊,傘大半都往她那邊移:“好好,是我。”
大雨中,時序還沒有少女高,微微舉高的傘卻為她擋去所有風雨。
甄好側頭看見少年,傘下的空間幹燥中帶着一絲潮氣,握着她胳膊的手溫暖又溫柔,她心裡升起一股别樣的感覺。
她沒說話,隻是任由時序打傘護着自己跑向教學樓。
兩人一到走廊上,甄好就快速與他拉開距離,并禮貌地道謝:“謝謝你。”
雖說這些年來,時序一直很照顧她,但自從上了初中,她莫名想與他保持距離。
也許是因為青春期作祟,又或許是因為不想被女生敵視。
時序不僅學習好,又打得一手好籃球,還長着一張足以魅惑異性的臉,甄好十分确定他将來隻會比現在更受歡迎。
還有一個深層次的她自己都不想承認的原因——她不想讓師杭與誤會。
時序和師杭與常常同進同出,一起打籃球,一看就關系很好。
如果她跟時序走得太近,萬一被師杭與誤會了那就不好了。
聽見她疏離的話,時序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
倒是甄好又再次開口:“那個,時同學,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時序聞言眼睛一亮:“好啊,你說。”
“你可不可以晚點再回教室?”甄好說完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又馬上改口,“或者你先回教室,可以嗎?”
怎麼說都是因為有他,她才不至于淋成落湯雞,她如果得寸進尺要求人家故意遲到,那真的□□将仇報了。
但她說完還是不敢多看時序一眼,生怕他追問自己為什麼,因為她答不上來。
少年才剛亮起的眼眸又在一瞬間暗了下去,氣氛沉默片刻,甄好才終于聽見他說:“當然可以了。”
說完,他轉身,快步在走廊裡沖刺起來。
時序以體育課考50米短跑的時候都從未有過的速度朝(11)班跑去。
他隻想快一點,再快一點,為甄好争取不遲到的時間,也為她減輕一些愧疚感。
他聽得出來,少女語氣中滿是不好意思,他不要她因為這件小事而感到内疚。
所以他拼命地跑。
隻要他們沒有一前一後走進教室,甄好就不會感到不自在。
甄好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覺得自己壞透了。
巨大的撕扯感在她體内沖撞,一頭是冷着臉跟她說話的師杭與,另一頭是替她撐傘擋去風雨的時序……
然而饒是她再磨蹭,也必須趕在上課鈴聲打響之前回到班級,于是她很快也跟在時序身後小跑起來。
好在她趕上了。
一進教室,她就和裴小海的目光相撞。
他嬉笑着看她,同時跟他身邊的少年說着什麼,她聽不清,但直覺與自己有關。
裴小海是師杭與的同桌,兩人是同一個地方的,亦是小學同學,關系很是親厚。
她心虛地攥緊雙手,在師杭與擡頭的一瞬間深深地埋下頭,全程盯着地闆回到自己的座位。
就算有時序的傘,剛出女廁那會兒甄好還是被淋濕了一點。
喻玲見她劉海都濕了,拿紙巾要幫她擦拭,卻被她擋下:“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甄好看着少女真誠的眼神,欲言又止。
她很想找喻玲問個清楚,可她現在心裡很亂,還沒想好該怎麼開口。
一整個上午的課她都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思考該怎麼處理“情書”這件事。
而坐在她前面的周淳芮早就憋壞了,她在第一節英語課上弄清楚了姚明娜昨晚沒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麼。知道得越多她越生氣,本想下了課就找甄好問清楚情況,誰知甄好一下課就不見了人影,第二節上課還差點遲到,她忍得好辛苦的話根本找不到機會說出口。
沒辦法,她隻能繼續忍耐。
甄好沒想到的是,連自己最喜歡語文課聽起來都變得索然無味。
她偷偷瞥了一眼五人座第一排坐在中間的那個少年。
少年脊背挺得筆直,正認真地聽講,一如她在信裡所寫的那般。
可是那些信……
她收回目光,側頭看了一眼也在認真聽講的喻玲。
老師在講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而同桌溫柔美好的笑臉仿佛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她很想問問喻玲為什麼要那麼做,可鼓起的勇氣一次次在自我否認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