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透透氣。”時序撒了個謊,“正好看到這邊的風景不錯。”
其實他是想給甄好和秦深留一個空間。
想給她時間好好處理自己的這八年青春。
說好當昨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人是甄好,面對時序卻又顯得無所适從的人也是她。
裡面是秦深,面前是時序,她隻覺得空氣逼仄到快要讓她呼吸不過來。
她掉轉腳尖,想逃。
“我再去找醫生聊聊。”甄好找了個蹩腳又合理的理由,說話間人已經轉身。
“好好——”時序卻叫住她。
甄好隻是頓住腳步,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
她也遲遲沒有等到下文。
就在她想要開口詢問身後的男人時,才傳來一句輕柔卻堅定的話:“無論你怎麼選擇,我都會等你,也尊重你。”
傍晚的風輕輕地拂過耳畔,世界的喧嚣好似在這一刻停止。
時序無疑是溫柔的,溫柔到讓她不知所措,也讓她分不清自己對他到底是感動還是其他。
甄好再次選擇落荒而逃,一個字都沒有留給他。
在何允蓮進入ICU的第七天,甄家幾乎掏空了家底。
甄好本就負債累累,銀行的還款日已然逼近,醫院又有一堆費用等着繳納,她愁得整夜失眠,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何允蓮入院的第二天,她的房子就挂起了出售,價格一降再降,都無人敢接手。
最為要命的是,随着新一波流感的來襲,醫院做出了新的規定——每次探病人數隻能為一人。
屋漏偏逢連夜雨,甄家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流感來勢洶洶,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症狀,照顧病人的重擔全部落在了甄好身上。
甄美的流感症狀較輕,在她好得差不多的時候,醫院那邊也傳來好消息——何允蓮醒了。
甄好終于得以喘一口氣。
在甄美接替她去醫院照顧何允蓮後,她決定徹底解決遺留問題。
接到甄好的電話,秦深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他快步走出辦公室,心跳快得像初次對她表白時。
“好好——”秦深喉結滾動,隻開口喊了她的名字,便無後話。
甄好聽着他的聲音感覺陌生得可怕。
明明才過了十來天,卻足以讓兩個相知相愛八年的人一下子拉回原點,甚至比陌生人還陌生。
“見一面吧。”甄好拉了拉口罩,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時間和地點,你定。”
她冷靜得像一台機器,住在她心裡的那個任性女孩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被徹底殺死。
秦深突然很不習慣這樣的甄好。
在他面前,她總是像個貪玩的小孩,對他予取予求,毫無保留。
率真又可愛,卻也偶爾讓他感到無奈。
“好。”秦深沒有多說,依了她。
在這段感情裡,他對她百依百順,是付出更多的那個,自認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除了……
想起那件事,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兩人約在一家環境清幽的咖啡廳,半開放的卡座嚴肅中帶着一絲輕松。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從不會選擇的約會地點。
因為甄好不愛喝咖啡。
一坐下來,她就環顧了一下四周,繼而目光有些飄忽地落在窗外。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曾經最熟悉的兩人如今卻隻剩相顧無言,甚至帶着一絲尴尬。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良久,秦深才主動開口:“好好,你瘦了很多。很累吧?”
他眼中有着濃濃的心疼,甄好卻選擇了忽視,并答非所問:“為什麼選擇在這裡見面?”
她總覺得生活苦,便隻喜歡甜,喝不得一點咖啡,這點秦深這麼多年以來是再清楚不過的。
“我害怕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秦深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我自私地想讓你記住咖啡的味道,如果我們沒有以後了,或許你看到咖啡廳、聞到咖啡香,都會想起我,哪怕隻是一秒鐘。”
“秦深,我們認識多少年了?”甄好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秦深一愣,半晌才回道:“九年了。”
他們大一初識,大二開始談戀愛,從相識相愛到現在,整整九年了。
“九年……”甄好喟歎一聲,“秦深,我人生三分之一的時間都耗在你身上了,我比誰都了解你。”
說完這話,從事發以來,她第一次如此冷靜地看着他,冷靜到能夠用目光細細描摹他的輪廓,眼睛、鼻子、唇、下巴,再到喉結……每一處她都那麼熟悉,卻再也不是當初那種欣喜羞赧的心情。
她此刻的心,隻餘荒涼一片。
秦深被她看得有些慌亂,下意識垂下眼睛,不敢直視她。
“所以……”甄好神色坦然,視線沒有離開他的臉半刻,一字一字,輕聲說道,“别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