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的怨氣與日俱增,原本該與她同舟共濟的戀人卻連話都不願與她多說。
當初秦深是怎麼說的呢?
他說:“好好,我現在隻要接到你的電話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何其殘忍,用最普通的話語将她傷得遍體鱗傷。
訂婚以來,這段感情在各種因素下變得岌岌可危。
問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甄好已經理不清了。
在一個尋常的周末,秦深沒有像以前一樣提前給她打電話,一個人不聲不響地回到了閩市。
那天的主題隻有一個,秦深說:“我想結婚了。”
訂婚後,甄好一直以工作還不穩定為由,一再推遲婚期。可真正的原因大概隻有她清楚,她也曾向秦深訴說自己對于婚姻的恐懼和不安,希望他能夠多給自己一點時間,他表面答應,可是兩人一分開,一切就又回到原點。
“你總說怕将來,怕變動,說到底,你是怕我吧?我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能力買大房子,老實說,你買了房後,我的壓力一天比一天大。”秦深此次回來就是想将事情聊開,他深陷這個旋渦太久了,已經到了影響工作和生活的程度,“如果你相信我,你足夠愛我,你怎麼會怕和我走入婚姻呢?”
面對他的問題,甄好沒法回答。
也許他說得對,她心裡的确有顧慮,但這顧慮到底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曆還是因為他這個人,連她自己都說不清,于是隻能沉默。
甄好的沉默讓秦深心如死灰:“好好,要不,我們就到這裡吧。”
那是他們第一次分手。
沒有争吵,也沒有眼淚,平靜得像是出門前的溫柔叮囑。
要不,我們就到這裡吧。
秦深當天就獨自返回工作的城市,甄好當晚第一次去了酒吧。
那一次,便是她和時序的重逢。
多年不見,他們重逢在甄好最狼狽的時刻。
甄好較小時候變化很大,齊肩短發留長,燙了大波浪,但并未染色。二十四歲的她已經學會用化妝掩蓋成年人的疲憊和虛僞,按理說時序不應該一眼認出她才對,偏偏他就是在喧嚣的酒吧裡一眼鎖定了她。
甄好也在愣怔一秒就準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時小序?”
昔日的少年已然長成成熟穩重的俊朗男人,隻是眉目變化不大,依舊眼神清澈,笑容和煦。
“嗯,是我。”時序看着喝得雙眼有些迷離的甄好,眉頭輕皺,“你……”
他想問她怎麼會來酒吧這種地方,轉而又覺得這個問題純屬多餘。
這晚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宋景選擇在這裡慶生。
他雖然在初二那年就轉學了,但後來還是慢慢跟之前的同學聯系上了,除了一個人。
“你什麼你?”甄好又猛地灌下一口酒,再開口時語氣裡滿是委屈,“你當年為什麼一聲不吭就走了,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找我……為什麼……”
她已經喝得有些醉,臉頰爬上兩坨绯紅,比平日裡的她更為大膽外放,說話的時候手直接搭在了時序的肩上。
兩人之間像從沒有過空白的那九年,從時序為什麼轉學聊到甄好的失戀。
很奇怪,明明那晚的談話距今已經過去四年,甄好仍舊清清楚楚地記得時序遲到了九年的解釋:“轉學的事情發生得突然,我來不及跟大家告别,等安頓下來,發現手機不見了,□□也被盜了,我一下子聯系不上你們任何人。後來到了中高考的關鍵期,我又告訴自己不要打擾你學習……”
見他停了下來,甄好忍不住追問:“那後來呢,為什麼不聯系我?”
“後來……”時序躲避她的眼神,聲音很低,“後來我聽說你談戀愛了,就……”
話說到這裡,甄好也就徹底明白了。
“秦深,我們都不要自欺欺人了。”關于過往的種種甄好已經不想再提,她吃過的那些苦不會開成花,隻會凝結成越來越濃烈的恨,“其實我們都更愛自己,我是,你也是。”
“好好,不是這樣的,我是愛你的。”秦深矢口否認,“我隻是太想結婚了,心情太壓抑了,一不小心喝多了就……”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臉冷靜的甄好。
“就什麼?”甄好像個殘忍的劊子手,手起刀落的地方是自己的脖子,有些話聽起來會讓她痛徹心扉,可她偏偏要聽,她想一遍遍地聽,将自己的心淩遲至麻木,那樣也就不會再痛了,“怎麼不說了?”
“好好,我真的隻是喝多了,才會把她當成你。”秦深極力解釋着,“好好,我真的隻愛你,你相信我。”
甄好忍着心痛冷笑一聲:“你隻愛我,所以你放任我哭泣也不願接我的電話;你隻愛我,所以你喝多了可以摟着别的女人睡覺;你隻愛我,所以在我媽生病了急需用錢的時候依然要讨回那筆彩禮……秦深,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我?”
“那筆彩禮錢是我爸媽辛辛苦苦攢了半輩子的,我不忍心,我……”
“夠了。”甄好的指甲緊緊掐入掌心,疼痛和難過讓她的眼睛變得通紅,卻沒有流一滴淚,“秦深,别裝了。在我提出退婚的第一時間,你想到的隻有錢,全然不顧我們多年的感情,你根本就不愛我,你愛的隻有你自己。”
如果秦深的愛也叫愛,那她甯願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