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碰撞都像是要把體内所有的怨氣和壓力發洩掉,慢慢地,連她自己都分不清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她依賴這樣的關系,也沉迷這樣的體驗,畢竟時序在方方面面都對她溫柔至極。
隻是她總覺得心裡空得厲害,無論用什麼填補都無濟于事。
她接起電話,在時序還沒開口前先說話:“今晚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本來他們約好了去山頂看星星,這個要求是她興緻之下突然提出來的,時序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那邊的時序聽出來她的情緒不太對,本想追問,話說出口之前還是決定尊重她:“好,那你今晚好好休息。”
第二天是周六,她這晚的确可以好好休息。
甄美在律所工作後,姐妹倆便一起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離律所不遠,至于甄好……
她剛辭掉工作,準備重新做職業規劃。
二十八歲從零開始,會不會太晚了?甄好覺得一點也不晚。
隻要行動并堅持,任何時候開始都不算晚。
甄美還在加班沒有回家,甄好一個人置身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後背抵着冰涼的門闆,就那樣坐在地闆上雙眼無神地盯着窗外不規則跳躍的光。
那是城市不變的霓虹。
隻是她想安靜處理自己情緒的願望總要落空,手機鈴聲再一次突兀地響起,在靜谧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這回是何允蓮打來的。
何允蓮做了手術後,整個人恢複得很好,好到都有力氣主動給她打電話催婚了:“好好啊,你下班了嗎?最近有沒有認識什麼好男孩,你都二十八歲了,不能再拖了,再拖市場就不好了……”
“媽——”甄好有些頭疼地打斷她,“我是什麼蘿蔔白菜嗎,要什麼市場?”
“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啦。”何允蓮這些年的性子變了不少,不再像年輕時大嗓門,隻是人變得更啰唆,也更怕孤獨了,“媽媽其實一直不敢跟你說起這個話題,怕你傷心,可是媽媽心裡急啊……”
這一次,甄好沒有打斷她的話,這的确是退婚後她第一次開誠布公說起這個話題。
“媽,明年再說吧。”甄好疲憊地閉上雙眼,“事情才過去兩個月,您讓我喘口氣。”
“本來媽媽也不想跟你提這件事,可媽媽這次算是去閻羅殿走了一遭,我怕哪一天我跟你爸都不在了,留下你們三個沒成家的孩子,我有什麼臉面去見你的爺爺?”何允蓮說着聲音有些哽咽,“媽媽隻是想早點看到你找到一個好歸宿,這樣我就放心了。”
“媽,我知道了,我會留意的。”聽到她這樣說,甄好心裡很不是滋味,“不過您别再說什麼在不在的,我不愛聽。”
“好好好,媽不說。”見她松了口,何允蓮頓時喜笑顔開,聲音都高了幾個度,“你也别留意了,我看時序這小夥子就不錯,他總圍在你身邊,肯定是對你有意思吧……”
聽到這話,甄好總算明白了。
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時序也。
時序……
“媽,這些話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您說,希望您聽完以後不要再想着這事了。”甄好坐得腿有些麻,扶着門闆緩緩站起來,一邊走到窗前一邊沉聲說道,“時序是裴氏集團的繼承人,這點您清楚吧?”
“我當然清楚啊,怎麼了?”何允蓮最滿意的就是時序裴氏繼承人的身份。
“那裴氏集團在咱們閩市的地位您清楚嗎?”甄好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繼續問道。
“清……清楚啊。”被她這樣連環問,一向沒什麼主見的何允蓮突然有些心虛,“那又怎麼了?”
“您女兒退過婚,您也清楚吧?”為了打消何允蓮的念頭,甄好不惜自揭傷疤,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嘴角浮起一絲苦澀。
“好好,你到底想說什麼?”聽到女兒突然沉下去的聲音,何允蓮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
退婚又不是她女兒的錯。
千錯萬錯都是秦深那小子的錯。
提起退婚這事,何允蓮忍不住罵了兩句:“秦深那個夭秀啊巴,我……”
“媽。”甄好不想再聽任何關于秦深的事情,再一次嚴詞打斷了她,“今後我不提起這個人,誰都不許提,晦氣。”
“好好好,不提不提。”何允蓮連連答應。
甄好言歸正傳:“媽,我想說的是,裴家不會接受一個退過婚的女人當兒媳婦的,就算時序能接受,他也會因為我而在上流圈子裡丢了臉面,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也許是我的心理不夠強大,我自認為我無法承受那些貴太太們異樣的眼光。”
不等何允蓮反駁,她自顧自總結道:“所以,媽,您以後不要再對我和時序抱有任何期待了,我和他,這輩子注定隻能做朋友。”
如果在一起,注定見不得光。
後面這句話甄好沒有說出口,任由酸澀在心裡翻湧,任由思緒被黑暗吞沒。
窗外的霓虹一閃一閃,她的心卻寸寸下沉,直達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