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阮更不好意思,他不知該如何回應周爹的贊揚,便慌慌張張的說了一句:“娘等着用木盆,我先進去了。”
說着加快了腳步,逃也似的推着木盆進了廚房。
朱蓮花見他是推着的,也像周爹一樣誇了他聰明,安阮羞怯的低着頭,心裡有些隐秘的小竊喜。
原來被人誇是這種感覺,真好啊。
木盆在柴房裡放久了積灰,加上一路滾來外側難免沾了泥巴,兩人先把它被洗得幹幹淨淨,然後才把煮好的竹筍一個個撈到盆裡,最後合力擡到了院子外頭的石墩上放着。
煮好的竹筍要用冷水浸泡一下,倒入清水沒過筍子後就不管了。
“有需要我們做的嗎?”
朱蓮花帶着安阮走到父子倆身邊,他們腳邊右側是修好的竹子,左邊則是還沒動過的 ,數量沒剩多少了,而兩人四周的空地飛滿了被修下來的木屑和竹節。
周言撇了一眼跟在朱蓮花身後悄悄揉着眼睛,明明已經很困又強撐着的安阮,轉頭對朱蓮花說:“這裡我們自己來就好,娘你們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歇吧。”
他們手頭的活計其實也做得差不多了,就是做也沒什麼好做的,還費手。
安阮的手很粗糙,還長了很多凍瘡,要是讓他來修整竹子,恐怕手會傷得更重。
一想到安阮那雙比他還粗糙的手,周言心裡就不大舒服。
朱蓮花多精明一個人,哪會看不出這話就不是跟她說的?
“好好好,都聽你的。”
她了然的點頭,說着轉身拉住安阮的手臂:“走,我們去睡個午覺,等醒了再來切冬筍。”
安阮楞楞的眨眼,下意識就順從的說了好。
安阮最終還是睡到了午覺。
這一覺他睡得很踏實,夢裡沒有饑餓寒冷,也沒有毒打,隻有一望無際,讓他放松舒心的花海。
因為惦記着要起來切冬筍,他沒敢睡得太熟,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傳來的談話聲後立馬就清醒了過來。
是朱蓮花起來了,正和周爹周言說着過幾天去鎮上趕集的事情。
安阮趕緊起身走了出去,朱蓮花回頭對他笑了笑:“就醒了?要再睡一會兒嗎?”
安阮人長得又瘦又小,臉頰内陷瘦得皮包骨的,連十二歲的周旭都比他高,看着也比他強壯。
或許是安阮實在是招人可憐,朱蓮花每次看着都覺得他像個泥土娃娃,輕易就碎了,便總是忍不住多關心了他一些。
還有一點也是出于私心,她想要安阮趕緊養好身子,然後早些和周言給她生個大胖孫子,好好挫一挫那些說周言克妻命,一輩子孤家寡人斷子絕孫的碎嘴婆子們的銳氣。
他們家周言長得好看又有本事,如今媳婦也娶上了,以後的日子定然好着呢。
安阮不知道朱蓮花心裡九曲十八彎的思緒,他腼腆的搖頭:“謝謝娘,已經睡好了。”
朱蓮花見此沒再讓他睡回籠覺,又和周言兩人說了幾句話,才帶着安阮去拿菜闆和菜刀開始切冬筍。
經過半個時辰的浸泡,冬筍綿軟至于又帶着脆。将木盆裡的水舀幹淨,留下幾個不大不小的筍子放回廚房裡用另外的盆子泡着備用,剩下的全都放到菜闆上,菜刀斜着下刀,将其均勻的切成一樣厚度的薄片。
沒過多久,煮熟的冬筍就被切成了筍片,平鋪着裝了小半木盆。
切好了筍子後,朱蓮花将曬稻谷的竹簾拿了出來,往地上一鋪就開始倒切好的筍片。
安阮在一旁跟着打下手。
筍片漸漸鋪滿了竹簾,安阮直起彎了許久有些酸痛的腰,隻覺得成就感滿滿。
日暮西山時,修繕水車的竹管全都弄好了,被堆放到了屋檐下的空地裡,以防晚上下雨淋濕。
竹簾連着筍片被收了起來,一家人也開始了準備晚飯。
羊肚子野雞湯炖了一下午,野雞肉軟爛脫骨,羊肚子泡滿了湯汁,一口咬下去鮮香得要咬掉舌頭,最後一碗雞湯下肚,一整天幹活的疲憊都被消除了。
吃完晚飯後天已經黑了下去,一家人都吃得有些撐,于是便坐在院子裡消食,看着漫天的繁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閑話,倒是難得清閑甯靜。
等到肚子沒那麼漲了,一家人各自散去,洗漱後回房準備睡覺。
安阮跟着周言回了房,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今天早上的尴尬。
周言大約也想起了起來,臉色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催促着安阮上床睡覺,然後匆匆熄了燭火。
兩人同床卻背對着背,中間仿佛隔着一條鴻溝。
安阮倒是緊張,但緊張了沒多久就忍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周言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時,冷不丁的想着,都怪這床小了,改明個兒得去弄些床闆和木頭回來,加寬一下這張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