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匹整整齊齊的放在了一塊大木闆上,周言看了幾眼,選出了一匹藍色的,之後來來回回找了一圈,不太滿意。
掌櫃也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他連忙上前道:“小店後院裡還有其他布匹,什麼顔色都有,客官可以跟我說說想要那種顔色,我去找來。”
周言想了想,道:“有紅色嗎?”
等合了八字選好黃道吉日,到時候成親肯定還是要有一身紅衣穿着才喜慶。
“有的有的。”
掌櫃說着轉身往後院去了,沒過多久就抱着一匹麻布布匹出來。
這匹麻布并不是純正的紅色,而是帶了一點橘色的橘紅,瞧着喜慶又活力滿滿的。
周言看了看料子,又擡眸看了安阮一眼,直覺這橘紅色穿到他身上應當會很好看。
他滿意的點頭:“就這兩匹了。”
兩匹布加起來一共花了五十文,加上吃馄饨的八文錢,今日賣野兔山貨的錢一下就隻剩一百九十文了。
安阮覺得有些肉疼,這布匹好貴啊。
雖然心疼錢,但他也不敢提。
他隻當這布買回去是給周家人添新衣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打滿了補丁的衣服,自卑之餘心裡也尋思着不知道能不能撿一件他們不要的舊衣裳來穿。
安阮來周家一點準備都沒有,全身上下也就這身舊衣裳是他自己的,連個換洗的都沒有,而他後娘也不會給他送衣裳過來。
這幾天安阮都苦惱着怎麼換衣裳,他又不敢開口跟周言提,如今倒是有了着落。
買完了布匹以後,周言又帶着他繼續往集市裡轉,最後停在了一個賣雞鴨苗的攤子前。
一隻隻毛茸茸的黃團子在籮筐裡擠動,叽叽喳喳的,瞧着就很健康有活力。
安阮有些驚訝:“這是要買雞回去養嗎?”
周言點頭嗯了一聲:“院子東邊外頭有一塊空地,索性空着也是空着,不如養上一些雞鴨,等長大了好下蛋。”
安阮聞言猶豫了一下,他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說:“娘給了我十文錢,說讓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你不會收回去吧?”
“當然不會,娘給你的就是你的。你為什麼要怕我會拿走?”
十文錢是朱蓮花當着面兒給安阮的,周言自然知道,他隻是不解安阮為什麼會這麼說。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安阮松了一口氣,他又問周言:“我可以用這十文錢買幾隻雞苗嗎?你放心,我會自己想辦法養着的,絕對不會用家裡的糧食來喂。”
他怕周言會誤會,再三保證着。
周言臉色有些不好看,但卻不是生氣他要買雞苗,而是不喜歡安阮這番劃清界限的話語。
安阮一直觀察着他的臉色,還以為自己的要求太過分惹他不高興了,趕緊怯生生的道歉。
大大的杏眼耷拉着,眼底的光也變得黯淡了起來,瞧着好不可憐。
周言感覺自己成了那十惡不赦的壞人,他歎了一口氣,解釋道:“沒有不讓你買的意思,隻是我本就打算買雞苗來給你養,你若是也買的話,一次養太多我怕你照顧不過來。”
“娘給你的銅闆你就好好收着,拿去買其他的,或是留着自己兜着底兒,也不至于手裡沒個銀錢。”
周言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少有說這麼多話的時候,他哄着安阮,倒也不覺得自己話說多了。
而安阮則是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微張着嘴,好半晌才消化了周言所說的話裡的意思。
“你是說,你要買雞苗給我養?”
“不是給娘的?”
周言啞然:“自然是買給你的,娘她不喜歡伺候雞鴨,嫌麻煩也嫌髒。”
驚喜來得太突然,安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也能擁有雞鴨。
“可是……用家裡的錢買雞苗給我養,娘和爹會不會不高興?”
他還是感到不敢置信,然後就是沒來由的擔憂。
村裡家家戶戶都沒什麼餘錢,日子過的十分拮據,時常有揭不開鍋的時候,若是養着有雞鴨,先不說雞鴨能賣錢,就是那雞鴨蛋也能換不少銅闆回來補貼一下家用。
哪家養着有雞鴨那可都寶貝着呢。
就像他後娘那兩隻母雞,他平日裡除了喂食的時候,是碰都碰不得的,下的蛋更是沒他什麼事兒。
朱蓮花對他很好,但涉及到錢銀的方面,安阮不知道她還會不會不計較。
周言道:“你盡管放心,娘不會說什麼的。”
話到這個份上,安阮也不好再說什麼,他隻能感激的說:“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養的。”
安阮那雙大大的杏眼再次鋪滿了星光,亮晶晶的,帶着些許朦胧的水霧。
周言瞧着隻覺得心尖被羽毛掃了掃,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擡手按在安阮仍有些粗糙幹枯的頭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