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之接近後半夜才回來,文妙一直等在偏院門口,好不容易看見一點星火,連忙打起精神坐起來,搖搖晃晃地站直身體。
門口似乎有什麼一團黑影,走近了,才發現,那團黑影,是他的新夫人。
文妙踉跄站直身體,看着陳敬之,道:“你回來啦。”
“嗯。”陳敬之走近她,燈籠的光照得她眼睛亮亮,面龐白皙動人。“這麼晚在這做什麼。”
\“啊。”文妙驚覺自己一個姑娘家在這麼晚等在一個男人門前的确有些不像話,雖然他們是未拜堂的準夫妻。
“我明天早點來好了。”
說完,文妙轉身要走,被陳敬之叫住。“等等。”上前幾步,追上文妙。“我知道你想問些什麼,進來再說吧。”
文妙眼睛一亮,趕緊跟着陳敬之身後進了屋。
然後,關上門。
陳敬之吹熄了燈,拂了拂身上的灰塵。整理好思緒,再轉身時,文妙已經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雙手捧臉,特别虔誠地看着他。
陳敬之:……
這倒是有些讓他意外…
“張大富對于雲依的死訊很震驚,那種反應不像是假的。”
陳敬之簡單地總結了一下。想起今日在堂上把雲依死訊告訴張大富時,張大富先是一驚,随即質疑,以為是騙他的。後來呂仵作帶出了雲依所穿的松花錦衣服碎片,才讓張大富相信雲依真的死了。張大富捧着那松花錦碎片痛哭出聲,悲怆至極,那樣高姿态的男人居然為了一個來儀坊的女子痛哭出聲,也許眼淚和傷心是假的,但是他看得出來,雲依的死,讓他悲痛。
看樣子,他是真的剛剛得知雲依的死訊。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殺死雲依的,是不是就是張亦。
轉念一想,雲依和張亦,可謂是無冤無仇,甚至可能,都不認識,怎麼會惹來殺身之禍。
本以為案情到了張大富這裡會終結線索,沒想到,另外一個關鍵人物,居然會自己走出來。那麼現在又一個棘手的問題出現了。
張亦自己說出了雲依已死,那麼雲依之死,很大可能是和他有關,更有可能,雲依的死,也和他有關。
那具在殓房日漸破敗的浮屍越來越臭,天氣炎熱,那些腫/脹的肉随着天氣,逐漸腐爛生出了蛆,陳敬之忽然想起了那日在來儀坊雲依的閨房裡,看見的那幅畫像,畫像上的女子美麗動人,仙姿玉骨般,可以想象,那樣一個美麗的女子,抱着琵琶娉婷地彈着琴弦,撥動琴弦時,随着音律,美人的一颦一笑更加攝人心魄。可惜,那樣的一個女子,此刻,已經快要腐爛成為白骨。
人生在世,誰也不知道明天還是意外先來。
文妙聽得入神,把雲依案再細想了一遍,才發現陳敬之的臉色很不好看,冷凜着眉眼,樣子頗有些嚴肅。
“你……你在想什麼?”
“沒有。”陳敬之搖頭,看着那盞燭光,“隻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嗯…
要想讓張亦主動承認自己殺人,顯然沒有這麼愚蠢的殺人犯。但是,要如何讓他開口,這又是一個難題。
文妙比陳敬之還要着急如何讓張亦開口,有了張亦的證詞,她的話本才能夠收尾。而且她也很好奇,張亦為何要殺一個和他無冤無仇的雲依。難道,僅僅是不滿雲依做他小娘嗎。
不對。
文妙暗自給這個答案打上叉,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你有辦法?”等了半晌,陳敬之沒有等到她的聲音,側頭看時,發現她已經陷入了深思中。眉頭,皺得比他還緊。
“沒有。”文妙實話實說。
夜已深,星星也躲在了雲裡不出來,外面卻不是漆黑一片,是一種類似于送花錦的深藍,在衢州,他們把這種顔色,叫天青色。
文妙起身合上半開的窗戶,起風了,居然有些涼。
“大人,你信得過我嗎。”文妙看着同樣沉默的陳敬之,率先開口。雲依的屍體不宜在殓房久放,畢竟是死了,早些入土為安才好。
她這樣說,顯然已經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