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他突然開口,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冰冷無情。
“全城戒嚴。所有城門封閉,許進不許出。所有守城軍士,弓上弦,刀出鞘。礌石滾油,備足五倍之數。”
“另外,”他的聲音微微一頓,帶着一種更深沉的寒意。
“派探馬出城,散布消息:燕北世子……已死。屍身正在送往長安的路上。”
陰影中,有人無聲領命而去。
宇文玥獨自站在搖曳的燭光裡,目光再次落在那具油布包裹的屍體上。
他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冰冷到極緻、也鋒利到極緻的弧度。
“燕洵……”
他輕聲呢喃,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若這真是你……那這盤棋,未免結束得太快了些。”
“若這不是你……”
他的眼神陡然轉厲,如同出鞘的利劍。
“那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幾時!”
長安,鎮國長公主府。
夜色深沉,寒風刺骨。
府邸深處那間徹夜不熄的書房,此刻卻門窗緊閉,連一絲光暈都不曾透出。
元淳獨自一人站在黑暗中,身上隻穿着一件單薄的玄色寝衣。
她沒有點燈,隻是靜靜地站在窗前,透過窗棂的縫隙,望着外面被風雪籠罩的、模糊不清的夜色。
她的手中,握着一份剛剛收到的密報——不是來自朔方,不是關于那具“燕洵”的屍體,而是來自太廟大火後,三司聯合調查的結果。
“火藥……果然是火藥……”
她的聲音輕得如同歎息,在漆黑的室内幾乎微不可聞。
太廟不是被“天火”焚毀,而是被人為安置的火藥炸塌!
這所謂的“天譴”,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一場針對她元淳、針對這新生政權的緻命打擊!
她的指尖在密報上緩緩收緊,紙張發出細微的“咔嚓”聲。
黑暗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燃燒着足以焚毀一切的冰冷怒火。
“報——”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通報。
元淳猛地轉身,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冷:“進來。”
一名暗衛無聲地滑入室内,單膝跪地。
“啟禀殿下,朔方急報!宇文将軍遣周霆威押送‘特殊貨物’,已過潼關,明日午時可抵長安!”
元淳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平靜得可怕。
“知道了。傳令下去,明日……本宮要在太極殿,親自‘驗貨’。”
暗衛領命而去。
元淳再次轉身,望向窗外無邊的風雪。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窗棂上冰冷的雕花,力道大得幾乎要将那堅硬的木頭捏碎!
燕洵……
死了?
那個前世踏破長安、屠盡元氏、将她尊嚴踐踏如泥的燕洵……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死得如此狼狽,如此……悄無聲息?
一股巨大的、難以名狀的情緒在胸腔裡翻湧,不是快意,不是解脫,而是一種近乎荒謬的不真實感和某種更深沉的、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
失落?
“不……”她突然低聲呢喃,聲音裡帶着一種近乎偏執的笃定。
“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的目光穿透風雪,仿佛看到了明日太極殿上那具殘缺不全的屍體,看到了滿朝文武或真或假的哀恸,看到了北境即将爆發的更大風暴……
“若這真是你……”她的聲音陡然轉冷,帶着一種令人膽寒的決絕。
“那這具屍體,就是本宮送給燕北的最後‘禮物’!”
“若不是你……”
她的指尖猛地收緊,窗棂上的雕花在她掌中斷裂,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那本宮……就親手把你從哪個老鼠洞裡揪出來!碎屍萬段!”
窗外,風雪更大了。
凄厲的風聲如同萬千冤魂的哭嚎,在長安城上空久久回蕩。
明日,當那具屍體被擡入太極殿,當“燕洵已死”的消息傳遍天下,這盤以江山為枰、以血仇為注的棋局,将迎來怎樣慘烈的變局?
元淳不知道答案。
她隻知道,無論那具屍體是真是假,無論燕洵是死是活,這場始于前世的血仇,都必将以更慘烈的方式……
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