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炭火噼啪爆裂的聲響。
燕洵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玄鐵王甲反射着炭火跳躍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變幻不定的陰影。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翻湧着驚濤駭浪!驚愕、憤怒、難以置信、一種被徹底洞穿算計的寒意,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複雜的悸動!
她竟然親自來了!披甲執銳,帶着區區八百人,就敢闖這血肉磨盤般的朔方戰場?!
“呵……呵呵……”
一聲低沉而壓抑的笑聲,毫無征兆地從燕洵喉間溢出。
那笑聲起初極輕,如同冰屑碎裂,随即越來越響,帶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嘲弄和一種棋逢對手般的……亢奮!
“元淳……我的好公主……我的好長公主!”
他猛地擡起頭,那雙燃燒着血色風暴的眼眸死死盯着北方,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牆和無邊的風雪,看到了那個正策馬狂奔而來的玄甲身影!
“你以為你是誰?!”
他的聲音陡然轉厲,帶着一種被徹底激怒的兇戾。
“你以為穿上這身鐵甲,拿上那方破印,就能做這北境的主宰?!就能替你那死鬼父兄,守住這染血的江山?!”
“你來了……正好!”
燕洵猛地一拳砸在身側堅硬的石柱上!碎石飛濺!
殷紅的鮮血瞬間從他拳骨間滲出,他卻渾然不覺!
“省得本世子再去長安找你!”
他的聲音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帶着毀天滅地的恨意和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
“傳令!”
燕洵猛地轉身,玄鐵王甲帶起凜冽的寒風,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
“全軍拔營!目标——朔方城!”
“本世子要親手——摘下她的鳳冠!”
潼關古道,風雪怒号。
玄甲洪流如同一條沉默的黑色巨龍,在崎岖的古道上艱難跋涉。
風雪狂暴,幾乎要将人和馬都掀翻。
冰冷的雪沫灌入甲胄縫隙,帶來刺骨的寒意。戰馬噴着粗重的白氣,馬蹄深陷在厚厚的積雪中,行進速度被拖得極慢。
元淳伏在馬背上,玄甲上已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雪。
冰冷的面甲下,她的呼吸因寒冷而帶着白氣。長時間的疾馳,即使有深厚内力支撐,身體也感到了疲憊。
但她的眼神,透過面甲的縫隙,依舊銳利如鷹隼,死死盯着北方那片仿佛永遠也走不到頭的風雪。
“殿下!前方探路小隊回報!”
一名暗衛統領頂着風雪策馬靠近,聲音嘶啞。
“發現一處背風的廢棄驿站!是否暫停休整片刻?人困馬乏,再這樣下去……”
“不行!”
元淳的聲音透過面甲,斬釘截鐵,帶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朔方城危在旦夕,多耽擱一刻,宇文玥就多一分危險。傳令下去!扔掉所有不必要的辎重,隻留武器幹糧,換馬後繼續前進!”
“諾!”
暗衛統領不敢多言,立刻傳令。
隊伍的速度在丢棄辎重後略有提升,但在狂暴的風雪中依舊顯得舉步維艱。
就在這時——
“咻——!”
一道極其細微、幾乎被風雪嗚咽完全掩蓋的銳響,破空而來。
元淳瞳孔驟然收縮!
幾乎是憑着前世無數次在生死邊緣磨砺出的本能,她猛地一勒缰繩,身體在疾馳的馬背上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左側傾斜!
“噗嗤!”
一支通體黝黑、不帶絲毫反光的特制弩箭,擦着她玄甲頭盔的護頸邊緣,狠狠釘入她身後一名缇騎的咽喉。
那名缇騎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栽落馬下
“敵襲——!!!”凄厲的警報聲瞬間劃破風雪!
“保護殿下!”
暗衛統領目嘶聲怒吼。所有玄甲騎士瞬間收縮,刀劍出鞘的铿锵聲連成一片!
戰馬受驚嘶鳴!
“咻咻咻——!”
更多的黑色弩箭如同毒蛇般從道路兩側被積雪覆蓋的山坡密林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鑽,無聲無息。
目标明确——直指隊伍中央的元淳!
“盾!”
元淳厲喝!聲音冰冷依舊,沒有絲毫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