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有本事啊陳亂,喝酒給自己喝成這幅德行?”
陳亂睜開眼,刺眼的燈光讓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床頭的儀器發出平穩的“滴”聲。
他下意識的想去揉揉酸脹的太陽穴,卻意外地看到了手背上紮着的輸液管。
這裡是……?
我不是在守基地的時候連人帶機甲一起被荒獸撕成碎片了嗎?
“說話,陳亂。你啞巴了?我記得酒精中毒和胃穿孔都沒有這種副作用吧?”
床尾的方向傳來少年變聲期特有的微啞嗓音,卻帶着些隐隐的不滿和惡意。
“我……?”
喝酒?
由于星際荒獸入侵,變異生物肆虐,人類退居地堡,珍貴的糧食已經不允許用來釀酒了。
陳亂活了28年,隻在城市廢墟裡撿到過一瓶早已過期的啤酒。
怎麼可能酒精中毒?
“這是哪兒?”
咽部傳來腫脹的刺痛感,沙啞的聲音讓陳亂自己都吃了一驚。
不遠處再度傳來一聲嗤笑。
循着聲音,陳亂有些費力的側過頭,大腦還在宕機,兩張一模一樣的漂亮臉蛋就撞進了陳亂的眼睛。
兩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正站在他的床尾邊,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其中一個衣裝整潔得體,一塵不染的西裝制服熨燙得無比妥帖,襯衫嚴謹地扣在最上一顆,鴉羽般濃密的睫毛低垂着,懷裡抱着一些書本,眼裡盡是淡漠。
另一個制服外套随意地敞開着,襯衫上面兩顆扣子沒扣,露出一截鎖骨,襯衫下擺不羁地翹在外面,甚至擡着一隻腳踩在陳亂的床邊上,正俯身看他。
剛剛說話的,就是這個?
大腦再次傳來尖銳的刺痛感,陳亂隻能晃了晃腦袋。
“你們是……?”
“哈,您老真是貴人多忘事兒,看來把腦子也喝壞掉了。麻煩您收拾一下跟我們回江宅,别在外面丢人現眼了。”
少年把腿放下來,胳膊肘捅了一下身邊另一個少年。
“走了哥,知道他沒死就行了。明天一早我還有場比賽——要不是老頭子要求我們必須來一趟讓那群媒體拍到照片接他回去,我才懶得跑這一趟。”
說着就要拽另一個一起出去。
直到這時,陳亂才覺察到,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好像是……醫院?
“你們等……”
話音未落,就被另一道冷淡的聲線打斷。
“我們警告過你很多次,不要跟周景那群人混在一起。”
少年終于舍得擡眼直視陳亂,卻隻瞥了一眼就立刻如同看到什麼髒東西一般,立刻嫌惡地移開了眼神。
“陳亂,你自找的。”
周景?
誰?
什麼跟什麼???
然而雙子沒有給陳亂任何解釋,甚至多給一個眼神都欠奉,便離開了房間。
“砰——”
病房的門被重重地關上,門上的玻璃窗口隻隐隐倒映出陳亂驚訝的眼睛。
直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傳來嗡嗡的震動聲,陳亂才回過神。
是一則短信。
【江亂先生:您的入職申請已通過我校審核,請于8月20日上午9點攜帶相關手續,前往我校人力資源署辦理入職手續。
——聯邦軍事學院 2914年8月15日】
陳亂下意識的拿起手機,目光卻一瞬間釘在了落款之上。
2914年……
2914年。
2914年???!!!
我死的時候不是才2704年嗎??
陳亂“騰”地坐起來,一把拽掉了手背上的輸液管。
突然的起身令他眼前一陣發黑,眩暈感幾乎讓他站不穩身體。
然而狂跳的心髒泵着血液,橫沖直撞地沖上頭頂,一種不可置信的想法在他腦海裡爆炸一般升騰起來。
幾乎是踉跄着,陳亂撲到了窗台前。
蒼白的手指些許顫抖地攥住窗簾,他強行按住狂跳的心髒——
歘——
厚重的窗簾被完全拉開。
猝不及防地,無比浩大的五光十色就這麼山呼海嘯一般沖進了陳亂的眼簾。
鱗次栉比的高樓直沖雲際,全景玻璃牆體的棱角反射出迷幻的幽藍色澤,林立的霓虹匍匐在夜空之下,與銀河一般的車流交彙、分流,明滅聚散。
半空中的全息廣告投影出年輕女孩姣好的面容,廣告飛艇拖着光幕橫幅悠悠飄過,而後一列空中軌道車在高空中穿城而過,巡邏機群掠過城市上空,拖着長長的雲氣,撞碎滿天令人目眩的光影。
科幻程度更甚于陳亂課本中世界災變之前的城市巨景,就這樣與陳亂撞了個滿懷。
一瞬間,記憶裡衰敗的城市廢墟、肆虐的變異生物、陰暗潮濕的地下基地、人類命運絕望之時的哭嚎,以及被荒獸撕碎身體時猩紅滾燙的血液,隊友們痛苦的喊聲,通通都揉碎在了眼前這一片盛大的繁華之中。
陳亂看到,城市中心最高的那棟大廈上,巨大的光幕條幅垂下,整棟大樓外壁上,隻閃耀着一行字大字:
熱烈慶祝第209個勝利日!
觸電一般發麻的感覺從攥緊窗簾的手指,迅速流竄到身體的各個神經末梢。
陳亂失神地望着眼前祥和繁華的一切,隻聽到心髒用力收縮時發出的呐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