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的暖風本該熏得人昏昏欲睡,但陳亂此時卻莫名覺得有些緊張。
就在如此的氛圍之下,項鍊挂在了胸前,那枚吊墜落在距離心髒三寸之遙,手腕上的金屬表帶壓着跳動的脈搏,微微的涼。
江浔和江翎環抱着自己的氣息退開的時候,那種微微窒息的感覺也潮水一般褪去。
仿佛從沒來出現過一般。
江翎伸手,指尖拂過那枚藍寶石心髒,然後靠回到椅背上,抱着手臂翹起二郎腿:“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許摘下來,聽到沒有?”
陳亂捏着微涼的吊墜,沉默了一下,擡眼看向江翎:“這麼霸道?”
“對。你有意見?”江翎挑眉,一副惡霸樣子:“意見無效。如果被我發現你偷偷摘掉,那你就完蛋了。”
“如果你不摘掉他的,那麼也不可以摘掉我的。”另一邊江浔扯着陳亂的袖子,抿着嘴擡起那雙剔透的眼睛看着陳亂:“否則的話,對我不公平。”
兩隻毛茸茸的小狗。
一隻色厲内荏,一隻乖巧賣萌。
陳亂想。
“好吧好吧。”陳亂在弟弟們的兩面夾擊下無奈地舉手投降,語氣裡是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寵溺:“我保證,沒有弟弟們的允許,我不會摘下這兩件禮物,好嗎?”
隻是兩件飾品而已,帶就帶着了,也沒什麼。
“這還差不多。”江翎滿意地點點頭,噸噸噸一口氣把一杯熱奶茶喝完,打開車窗準确地将空瓶子投進街邊的垃圾桶,拍拍手:“回家!”
“本次行程目的地:家,坐穩咯,小陳司機竭誠為您服務。”陳亂系好安全帶,語氣散漫地拖着音調應了一句,發動了車子。
陳亂開車出乎雙子意料之外的平穩,一點也不像一個剛拿到駕照的新手司機。
溫暖的車子裡播放着舒緩的音樂,江浔和江翎在低聲說話,暖烘烘的溫度在窗戶上凝結成霧氣,又化成水痕蜿蜒出一道道痕迹,暈染出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牌的顔色。
在等待一道漫長的紅綠燈的時候,陳亂突看向窗外,唇間漫出一點笑意:“唷,下雪了。”
起初隻是蒙蒙的鹽粒雪,等到綠燈通行的時候,飄落在車窗上的雪花已經有了标準的形狀。
“你們這幾天……有什麼安排嗎?”陳亂突然問道。
“打算回一趟外公那裡。怎麼了?”江浔看向陳亂。
江浔的腿已經完全好了,知道學校放假了外公也在念叨,所以他和江浔買了後天早上的機票。
陳亂從衣服兜裡掏出來三張花裡胡哨的票:“倒也沒什麼要緊事。紅楓區那邊新開了一家遊樂園,我買了三張票,正好放假,帶你們去放松一下?”
陳亂垂眸看了看胸前的吊墜和手腕上的手表,一點笑意在他唇角潤開:“隻是剛剛你們一打岔,我差點忘了。”
江浔和江翎對遊樂園的印象還停留在很多年以前,母親身體還很健康的時候。
由于那時候年齡過小,到現在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
“遊樂園?”江翎坐在後排戴着耳機打遊戲,頭都沒擡下意識道:“不去。小孩子才喜歡去的地方。”
如同陳亂對讓江翎叫哥哥這件事有奇怪的執念一樣,江翎也對成為一個“成熟的大人”有所執念。
并且執念很深,甚至于根深蒂固。
“可是哥哥今天是壽星诶!”陳亂立刻蹙眉,作委屈狀。
江翎:“……”
他擡眼看向後視鏡裡陳亂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笑盈盈的,哪有半分語氣裡的委屈。
意識到這個人完全是在演,并且演得完全不走心的江翎白眼一翻:“演戲你能演全套嗎陳亂?這樣顯得很不真誠。”
“那好吧,我現在真誠地邀請我親愛的弟弟江翎,”
陳亂頓了一下,看了眼坐在身邊乖巧狀的江浔,選擇了一碗水端平:“和江浔,能不能陪你們當了好幾個月社畜牛馬的哥哥,去遊樂場放松一下?”
然後在雙子沉默的注視下,陳亂微微歪頭,又加了一句:“拜托拜托?”
他不知道此時自己的樣子在江浔和江翎眼裡有多好看。
穿着亮橙色沖鋒衣的青年雙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盤上,車内的暖風烘得他精緻的臉上暈出一層淺淡的薄紅,那雙琉璃珠一般的透灰色漂亮眼睛彎成一道弦月,閃着波光粼粼的色澤。
看起來像極了一隻正在撒嬌的大貓。
江翎猛的撇過頭避開陳亂的眼神,耳垂上泛出一抹紅,打開手機繼續遊戲,實際上手指卻隻是在無序地亂劃:“停停停。我答應了行了嗎?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我是因為你過生日才勉強答應你的,不是我想陪你,也不是因為我想去。”
說着說着,江翎自己閉了嘴。
……
好像越描越黑了。
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抿起嘴。
不高興.jpg.
江浔擡頭看了一眼自己愚蠢的胞弟,幾乎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才朝着陳亂問道:“哪天的遊園票?”
如果實在跟去外公那裡的飛機有沖突,他們可以改簽。
“一周之内都有效,看你們時間?”陳亂道。
“那明天吧,可以嗎江翎?”
“随便随便。”
于是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陳亂開着車回到江宅,遠遠地看到别墅裡明亮的燈火的時候,他竟然會感覺到一絲心安。
不知不覺,他好像真的開始把這裡當成了家。
江浔靠着椅背睡着了,陳亂打開車門下車,離開了車内的暖氣,冰涼的雪粒就裹挾着寒風灌進了陳亂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