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後是輛嶄新的黃色超跑,超跑内的主駕駛上,一個穿着衛衣的大男孩兒正扭着頭,看向後座的方向。
雖然這個大男孩兒連正臉都看不清,體型似乎高大了很多,但他後腦勺過分圓潤完美,耳朵明顯反骨,摸着臉頰企圖遮掩的五指中小指極長,不是劉盛淩還能有誰?
陳心念開車在路上磨蹭,往餐廳去的一刻鐘的路途,足足開了半個小時,
陳心念先到餐廳找了個靠窗的包間,隔着窗外用餘光看着那輛明黃色的轎車在餐廳的斜對面停好後,從座位上起來,去了趟洗手間。她從洗手間出來後,自己包廂對面的包間門便關了。
陳心念心緒不定,來到餐廳門口,點燃一根煙,夾在兩指間,剛送到嘴邊又歎了口氣,垂下手。連綿不絕的雨水讓室外的空氣也變得和室内一樣粘稠,令人窒息,陳心念掐滅未抽的香煙,回到餐廳包間。
落座不久,餐廳經理端着一壺熱茶過來換茶。
陳心念在查看手機,察覺餐廳經理動作緩慢,她幹脆将手機屏幕朝上,放在桌子上,微信消息頓時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餐廳經理的視線内。
[劉大小姐,這個月怎麼神龍見首不見…]
[怎麼沒見你和你媽去參加你爸的葬禮…]
[聽說你媽沒名沒分,你是她和她前夫…]
[你便宜弟弟回來了,和我打聽你在哪…]
……
陳心念問:“看完了嗎?”
餐廳經理連忙道歉,為她關上包廂門。
陳心念将包廂門輕輕拉開一條縫,往對面緊閉的包廂門瞟了一眼。她将手機塞進包裡,從包中拿出記事本和簽字筆,寫寫劃劃。
過了會兒,包廂門被拉開。
陳心念頭也不擡:“不用換茶,不要糕點。”
一隻修長的手伸到她面前,奪過她手裡的記事本。這隻手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手腕上戴着名貴的運動系手表,指甲修整的極幹淨。
陳心念身體往後一靠,雙手抱在胸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随他怎麼作罷。
劉盛淩來到她對面坐下:“你不會以為我是你那白月光吧?他這都遲到了半小時,恐怕不會來了。”
四年不見,劉盛淩從公鴨嗓變成了清亮的少年音,臉上的稚嫩已褪去大半,露出分明的眉骨和鼻峰,有了些男人模樣,于樣貌上似乎更像他英氣的媽了。隻有那雙自然上翹,具有親和力的迷惑人心的雙唇可辯得是來自于他父親的遺傳。
不過他和從前一樣,頭發半長不短,還是愛穿些花裡胡哨的休閑衣褲。
劉盛淩見她打量他,也學她一樣,雙手抱胸往後靠,從上到下的審視她。他很快就痛快地下結論:“你是越長越像死老頭了,越來越醜。”
陳心念由衷地說:“我親爸和你爸有點像。”
劉盛淩接話:“所以你們仨都醜。”
陳心念給劉盛淩倒茶,懇切地說:“從前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她撐着茶桌站起來,恭恭敬敬地給劉盛淩鞠了一躬。
劉盛淩靜靜地看着她的臉,唇角繃緊。
陳心念自顧自地坐下,拿紙巾擤鼻涕。
劉盛淩執起記事本,面無表情地開始念記事本上陳心念寫下的那些話:
“我父母離婚的時候,我才三歲,我媽說我爸出國考察了。”
“我六歲的時候,盛淩的爸和我媽在一起了。我們一直在一起生活,我還以為他是我親爸。”
“我聽我媽說,她和盛淩的爸雖然從前就認識,但其實是在盛淩的媽過世後才在一起的,她不是小三。”
陳心念将那沾了鼻涕的紙團扔到一向潔癖的劉盛淩臉上,卻意外地絲毫沒能起攻擊作用。髒紙團順着劉盛淩肩膀滑落到他膝上,他不為所動。
陳心念提醒:“我得了流感,傳染性很強。”
劉盛淩無動于衷。他甚至一隻手撐着桌子,身體微微往前傾,譏諷道:“不過四年而已,你這榆木腦袋怎麼就能把你媽那些綠茶話術學了個七七八八?還是說這是你為了今天能釣上白月光,特意找你媽集訓出的成果?”
陳心念說:“喝茶,别光顧着說話。”
劉盛淩冷哼:“就你這破嗓子,要閉嘴的是你自己。”
陳心念張張嘴,打了個噴嚏。她抽了張紙,用力地擤鼻涕。
記事本後面的話被陳心念劃得字迹模糊,劉盛淩往後翻了翻,繼續念:“宇軒哥哥,我想對你說,我其實從高中開始就——”
陳心念蹭地站起來,撲過去奪記事本。
劉盛淩迅速将記事本舉到半空,笑的臉都紅了,繼續念下去:“喜歡你,我非常非常喜歡你。”
劉盛淩念完,鄙夷的表情和從前一樣,像隻磨牙困難的皺巴小狗,呸呸兩聲:“鬼才喜歡你,你可别誤會,我這是在念你想對白月光說的話。”
陳心念快速戴上口罩,離開座位,來到劉盛淩面前。
劉盛淩迅速一隻手擋在臉前,防備攻擊,一手抓着記事本亂晃:“沒想到你這個初中就在談戀愛的家夥還能擱這兒搞純愛呢……”
陳心念搶不過劉盛淩,又急又怒,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她像從前一樣對他擡腳就踹,頭暈眼花下踹了個空。
一個重心不穩,陳心念栽進劉盛淩懷裡。
陳心念的額頭撞到劉盛淩的唇角,劉盛淩疼的悶哼一聲。
陳心念趕緊起身:“都說了讓你别鬧。”
劉盛淩皺眉:“你發燒了。”
他伸手摸她的額,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來:“卧槽!趕緊去醫院!”
劉盛淩抓着陳心念的胳臂,就要往外走。
陳心念甩開劉盛淩的手:“我吃過藥了。”
她穩了穩心神,後退兩步隔開距離,直言不諱:“劉盛淩,你要的道歉我也給了,我走了,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