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梁紅玉!泥濘賤命爬出來的微末之人!嘗盡白眼,舔過刀口!也曾活得如同陰溝裡的爛泥!”
“今日!在這堆滿了你父母親人屍骨、被金狗禍害了十年的太原城裡……在你為了奪回它、幾乎流幹最後一點血、連命都豁出去的這片焦土上!”
梁紅玉手中的酒碗微微傾斜,濃郁的酒香蒸騰而起。
“我看到了你!一個比我當年爬出來時……更小!更弱!卻敢抱着火藥桶往前沖!敢用斷了腿的身子爬也要爬回家門!我佩服你!”
春夏的呼吸驟然停滞!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破胸而出!淚水再次洶湧而出,灼熱滾燙!
“你身上的傷!是為家為國流的血!你那骨頭縫裡鑽出來的勁頭!你那不甘心趴下的脊梁!”
梁紅玉的聲音陡然提升到頂點,如同戰鼓轟擊雲霄,在寂靜的夜裡震耳欲聾:
“證明了你骨子裡流的血——不是軟蛋孬種的血!是滾燙的!能燒死一切金狗豺狼的血!!”
“今日!”她将酒碗高舉,目光灼灼如焚,“我梁紅玉!願在此!在蒼天黃土間!在仇敵頭顱與叛徒污血的見證下!”
她的聲音堅定、霸道,不容置疑:
“與你春夏!結為異姓生死姐妹!”
“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死穴!”
“血仇同戮!肝膽相照!”
“刀山火海!此志不消!”
“你可願——與我——共此一誓?!”
巨大的震撼如同驚雷!春夏渾身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她的靈魂在劇烈震顫!眼前這位名震天下、如同神祇般高不可攀的女戰神……竟要……竟要與她……這個曾經給女皇搓澡、全家死絕的卑微小侍女結為姐妹?用猛安的頭顱和那支射死郭藥師的傳奇弩箭為祭?!
做夢都不敢想的場景!巨大的榮耀感、歸屬感和一股同源而生的磅礴力量淹沒了她!
“我——願——!”春夏的聲音完全沖破了喉嚨的嘶啞!帶着哭腔,帶着血沫,帶着靈魂深處最徹底的呐喊!她拼盡全身力氣,高高舉起那隻承載着烈酒與梁紅玉灼熱目光的陶碗!如同舉起自己熔煉過的靈魂!
“好!!!”梁紅玉一聲斷喝!眼中精芒暴漲!
“皇天後土!城隍英烈!伏惟告鑒!”
她的聲音與春夏嘶啞的誓言在月光下撞擊,融彙成震撼天地的洪流:
“吾!梁——紅——玉!”
“吾!夏——春——!(原名)”
“願結血契!生死同擔!”
“斬盡胡虜!同銷國難!”
“戮仇焚恨!共享太平!”
“若有相負——**
“天地厭之!人神共戮!萬箭穿心!”
誓言落定!
兩人目光交彙,同時将手中烈酒,一半潑灑于身前這片浸透了宋人鮮血的焦黑凍土!告慰萬千未曾瞑目的亡魂!
一半仰起頭,帶着辣喉的灼痛與焚盡所有的決絕,一飲而盡!滾燙的火焰順着喉嚨燒進五髒六腑,點燃了血脈裡沉寂千年的殺伐之志!
梁紅玉一步上前,避開春夏肩傷,那隻布滿老繭、如同鋼鉗般有力的大手,重重拍在春夏那隻撐在地上的、纏滿血污繃帶的右膝上!目光直刺其眼底深處,那裡燃燒着同樣酷烈的火焰!
“從今日起!你春夏!就是我梁紅玉的生死姐妹!!”
“傷好了!”
她猛地一指北方那片深沉如墨、盤踞着更多寇仇、尤其是那個下令血洗太原的完顔宗翰的黑暗大地!聲音斬破夜空:
“跟姐走!刀山火海!”
“殺他個朗朗乾坤!殺他個國泰民安!!”
那顆猙獰的猛安首級在月光下如同最詭異的祭品。那支染過叛徒之血的烏金弩箭閃爍着幽冷的光芒。在這片剛剛用無盡血火重新奪回的焦土廢墟之上,一段以仇雠為祭、以熱血為酒、以生死為約的焚血之契,就此鑄成!月光如水,冷輝如霜,将一大一小兩個女子挺立的剪影,拉得極長,如同兩柄終于合為一體、直指北方的複仇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