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淩晨一點三十二分,黑暗裡,紀白走進房間,坐在她的床邊,看着睡着的她。
陸以然不由瞠目。
要不是他們認識久了,她真會覺得自己遇到了…變态。
這下她更睡不着了,以至于早晨很早就到廚房做早餐,趁紀白沒起床就溜出門去。
敲響姜桃家的門,挂着黑眼圈的姜小姐打着哈欠:“大小姐,您大清早跑來打擾我這做紅眼航班的人的睡眠,要賠錢的。”
“對不起,但我沒法在家裡待下去了。”
之後陸以然盡可能平和地叙述了這段時間以來她和紀白的種種。
“他這是喜歡你?明牌了?”吃瓜使人清醒,姜桃一臉八卦相,“你喜歡他嗎?”
“我不喜歡他啊,我怎麼會喜歡他,認識這麼多年,我要是喜歡他不早喜歡他了。”
姜桃搖搖頭,露出意味深長的笑:“這可不一定,當局者迷。”
陸以然不否認她說的有一定正确性,但她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隐隐約約心下的怦然,“反正,我現在沒有喜歡他的打算。”
“沒有就沒有呗,反正現在這樣,你也不虧嘛,就算紀白偶爾跟你親親抱抱。”姜桃見她沒反應,接着說,“知根知底,不用擔心是渣男,适度心動有益健康。”
“好了可以了…”
陸以然忽然覺得她也不是很需要這個朋友。
*
回家後,陸以然埋頭給紀白包禮物。
明天,10月21日,是紀白的生日。
在她的生日前一天。
之前紀白說“欠去年的她一個生日快樂”的時候,陸以然愣了一下,其實她對生日沒什麼執念,幾乎不會主動慶祝。
陸大小姐的反骨體現在——在每個外界看來該慶祝的日子,普通地度過一天。
那些所謂party之類的盛大慶祝,看起來被衆星捧月,實際不過是社交場上的虛與委蛇。
她不喜歡。
所以當聽到紀白把祝她生日快樂這件事挂在心上,很難不本能被觸動。
一種…被人寶貝的感覺。
雖然陸以然從小到大從不缺少被寶貝,但,有人捧着真心說“你很重要”,感性如她,還是殺傷力強大。
讓她覺得,自己如果拿不出同樣的真心是否太過虧欠。
……
拼貼詩是她零零碎碎用手邊的素材做的。
碎片化的隻言片語,更容易成詩,無意義沒有指向性,更多像把她腦海裡的意識流串成珠子。
這是她能想到的心意。
紀白同她一樣,都并非缺乏世俗意義上财富的人,但他們認識年久,她相信他能懂得自己。
紀白一整晚都沒回來,陸以然以為他不會回來了,畢竟圈内人之間,生日這樣的時機,難免有些聚會之類。
無論實際關系如何,面上不能過不去。
如果是從前,她還會在這天期盼自己cp見一面,到如今…已經想不了一點。
陸以然包好禮物,吃了晚餐,又倒在沙發把一本書翻到一半多。
就聽門響。
紀白回來得突然,陸以然有些措手不及。
“你回來了…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陸以然站起身,又到他跟前。
“這是我家,我不回這回哪?”紀白語帶調笑,“難道你希望我出現在狗仔偷拍鏡頭裡,跟某某現身酒店套房,這樣就能再提離婚了?”
“…我沒這意思。”陸以然言歸正傳,“生日快樂,我也欠去年二十七歲的紀白生日快樂…”
其實不止去年,陸以然想,紀白出道以後,她就很少再跟他當面鄭重其事地說生日快樂。
紀白打斷她:“别這麼說,我不介意。”
“那,二十八歲的紀白生日快樂。”陸以然說完,遞上包裝好的禮物,“今天還沒過去。”
“以為你今晚不回來,就沒有買蛋糕。”
“沒關系,誰說隻有吹蠟燭才能許願。”紀白合十雙手,雙眼直視她,“我的生日願望是…”
“說出口就不靈了。”陸以然阻攔。
雖然此人好像也不會有什麼不能實現的心願了,他早就是個能實現自己願望的很好的大人了。
紀白挑眉:“我說能實現就一定能實現,因為事在人為。”
“我的願望是,讓你也愛上我。”
陸以然猝不及防。
“您…這麼缺愛嗎?”她聽到自己聲音逐漸小小聲。
“不缺,但缺你的。”
……
陸以然沉默。
“其實,今天過去也沒事,我跟你一起過生日也挺好。”紀白又開口,“明天想要什麼禮物。”
“不用什麼禮物…”
“大小姐不收到禮物不像話。”
“我的生日還沒過去,你的生日也快到了,一起看部電影吧。”沒收到答複,他沒頭沒尾地說這句。
陸以然點頭,不好拂壽星的意。
紀白投屏電影,陸以然坐在那兒,看着屏幕出現片名——
愛在日落黃昏後。
這片子年少時他們也一起看過。
陸以然高考結束的夏天,兩家人一起去海邊玩。
海灘上有放映露天電影的活動,他們一起在藍調時刻看完一部電影。
十九歲的紀白在海風裡笑:“到時候我紅了,就放的是我的主演電影了。”
那時的場景,讓陸以然想到一句古詩。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雖然那時候的紀白還沒春風得意,尚且無人知曉,甚至花兩個月拍完一個男三角色被删到沒幾個鏡頭。
但他身上,那一刻自由恣肆的生命力,陸以然記了很久。
後來紀白真的紅了,但他們之間也不可避免較從前更疏遠些。
雖然一見面仍保留着肌肉記憶的熟稔,像從前一樣插科打诨,他叫她“大小姐”,她調侃他紅了應該有點架子。
但好像有些東西還是随着長大不可避免的改變。
……
一個半小時的影片很快放映完。
結局停在男主角錯過的飛機和一首歌。
陸以然知道尚有下一部,故事裡主角故事的續章。
尚有以後,故事是最美好的狀态,意味着永遠有未來可以期待。
人總是會不可避免地向往未來。
影片收尾,時間也剛好要到了零點。
他的生日過去,她的生日要到來。
紀白偏頭,同她四目相對,陸以然慌亂地攥緊袖口。
她看着他在靠近,卻忘了躲閃,待在原處。
直到同自己近在咫尺,他的嘴唇慢慢貼近。
這個夜晚,此時此刻,整座城市上千萬人,有人已進入酣眠,有人在街邊燒烤攤醉醺醺告别,在夜風裡東倒西歪,有人在格子間敲擊鍵盤,手邊是續命咖啡。
而此刻,像千年前的卡薩布蘭卡,有人走進一家酒館。千年後一座城市裡沒亮燈的暗室,紀白在吻陸以然。
這是個跨越她的二十六歲和二十七歲的吻。
陸以然大腦一片空白。
“生日快樂,陸以然。”房間,光線暗沉沉,隻他眼裡閃爍着跳動的光亮,“希望你在新一歲,仍然做自己做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