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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會兒别人畫畫,陸以然手癢,遂借了畫紙畫筆,也在一邊畫。
就這麼一直畫一直畫,直到日暮時分。
紀白就在一邊呆着,看她畫。
陸以然幾乎忘我,直到天色漸暗,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身邊還有被她忽略良久的紀白。
紀白湊上前來看,畫紙上有海,海鳥,成雙的人影,小孩子,和他們用沙壘起來的王國。
尋常事物,确是生動完整的人間。
除了人間,在天上,初升的月亮旁邊還有一顆小行星,是影片裡Lux孑然帶了數萬光年的星球。
“是Lux的家。”陸以然看向那天際,月亮旁邊,隻能看到北極星,但她知道,宇宙何其浩瀚。
“嗯,我都要嫉妒他了。”紀白摩挲着陸以然耳邊的碎發。
陸以然收起畫,把畫筆歸還原主,而後牽起陸白的手往前走。
傍晚時分,看夕陽人潮紛紛往同個方向聚攏。
國人總有看熱鬧的天性,于是他們也往人群的方向走。
走近一看,原來是毗鄰海灘的咖啡店進行的攬客活動,海灘拉開帷幕,正準備放映電影,消費咖啡可落座觀看。
他們都沒想到會是《長河落日》,畢竟海上生明月這樣的情景,不适合染血的山茶花。
巧合到陸以然以為是紀白趁她畫畫的時候偷偷安排的。
“那年夏天,我說,以後我紅了,這裡會放我的電影。”紀白看向熒屏,穿着軍裝的程之忱正出場,下個鏡頭是從裡弄走出的雲想。
“那時候可不敢想,會有屬于我們倆的電影。”
這夜,他們坐在後排,像尋常觀衆又一次看他們的電影。
十八歲夏天的風,在陸以然即将二十八歲的夏末再度吹來。
影片即将播到雲想死去的地方,紀白牽她離開。
陸以然問他:“為什麼不繼續看下去了。”
“不想再看一次那個鏡頭,希望他們的故事還有别的結局。”海上升起一輪月亮,紀白看向看月亮的陸以然的側臉。
“或許他們會掉進時空裂縫,擁有一個屬于他們的星球。”陸以然說着。
月亮最多隻能反射30%的光,大部分都是晦暗,但因為夜空漆黑,人們隻看到亮面。
但那些晦暗的部分,才使它完整。
“他們或許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擁有以後。”陸以然又開口,合上雙眼,仿佛出現一個烏托邦,所有遺憾都被隔絕在外,“比如月亮背面。”
再睜開眼,彼此的面孔映在對方瞳孔,而後将彼此的手握得更緊。
月光下,他們的影子纏在一起。
“我們去月亮背面吧。”陸以然開口,聲音消散在晚風和疊起的海浪裡。
好像真的就能從此離地,飄到外太空。
“月亮背面沒有陰影,隻有永不褪色的夏天。”紀白笃定道。
潮汐往複,十八歲的夏天永遠漲潮。
*
從海邊回來後,時間進入九月,紀白仿佛真的聽進去了陸以然随口說的“校園戀愛”的遺憾,每天傍晚的散步路線從小公園轉移到大學校園。
他們都不顯齡,夾雜在下課的大學生之間毫無違和感。
九月中旬開始,桂花香氣漸濃,在道旁走一會身上都沾了香。
紀白牽着陸以然,忽而開口,“後悔大學的時候拍那麼多配角戲了,就應該多去找你在校園裡散步。”
“或者,裝作不經意遇見,上前搭個讪。”紀白計上心頭,而後開始表演。
“我在這條路見到你好幾次了,學妹。”他裝作搭讪的樣子,“然後…我會帶着羞澀,鼓起勇氣遞上情書,當然其實是裝的。”
陸以然被他的浮誇獨角戲表演搞得忍不住笑出聲。
但還是配合地踮腳,呼吸掃過他耳際:“學長,這樣搭讪太老套了。”
紀白呼吸一滞,聲音喑啞下來,帶了“警告”意味,“學妹,你這樣很危險。”
他在耳邊蠱完人,又若無其事得說起明天的天氣,留陸以然耳根泛紅。
天光收斂,他們路過花店,買一枝花,再歸家,耳機剛好放到“老派約會之必要”。
「何妨從夏到秋慢慢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