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黎沂不再看她，拿起桌前那一疊A4紙，頂着一米八五的挺拔身闆轉身離開。

A4紙随凜冽步伐翻出嘩啦啦的聲響，像失色的情緒鼓點。

宋禾檸嘴角的笑容一點點變僵硬，她低頭快速眨眼，喉嚨幹澀得發不出半點聲音。

宋铮昂突然有些看不下去了：“要不你上來？”

“不用了，我……”宋禾檸連忙搖頭，臉上變換成笑意，“我放學再來找他吧。”

眼前少女幾乎一瞬間變明朗，宋铮昂不由多看了一眼，沒再多嘴說什麼。

宋禾檸走了。

她耷拉着肩回教室，盯着黑闆上字迹工整的七個大字發呆——安全意識伴我行。

班主任講了近一個小時的安全意識，舊題翻出了新意，聽的人卻長出了抗體繭，都四兩撥千斤應和着。

好不容易熬到結尾，又開啟新一輪的“勸學”。

陳皎皎說學習這個東西，是勸不會的，因為她爺爺勸了她爸一輩子，也沒勸成功。

她說這話時，班主任早已勸學結束功成身退，留給他們開學大打掃的時間。

大打掃持續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校園拉到電影條的尾聲，放學了。

夕陽落下，宋禾檸背上書包走在落葉校道上，沒有離校，而是轉身去了高三部樓下等待。

她站在一棵香樟樹下。

冬天的香樟樹依舊垂展出不朽的綠葉，宋禾檸捏一片攥在手心，聚精會神盯着從高三部樓下出來的人。

裡面沒有黎沂。

正當她準備松懈下神情時，黎沂突然從樓上下來了，他身邊還圍着幾個男生，三三兩兩說笑着一同拐向另一個方向。

眼看人就要走沒影，宋禾檸沒有猶豫，一個箭步沖過去跑到他們後面。

可真偷溜到了後面，她又急刹車緩了勁兒，假裝摸了摸鼻頭，咳了聲，雙手捏在跟前不緊不慢跟着。

就這樣，宋禾檸一路跟到了籃球場，前面人都沒發現她。

籃球場亮了燈，四五六的吆喝聲，宋禾檸背過身站在一旁，聽黎沂他們的對話。

“這次籃球聯賽是北城所有高中一起比，我們可不能輸了面子。”

“哼，我們什麼時候輸過？是吧沂哥！”

“别掉以輕心。”

黎沂脫掉長外套挂在欄杆上，轉身的瞬間往宋禾檸的方向瞥了一眼。

宋铮昂注意到黎沂的視線，也輕瞥了一眼背過身偷摸摸像做賊的宋禾檸，輕笑了下，故作調侃。

“好大一個尾巴，你們看見沒？”

其他人也跟着笑，怎麼可能沒發現，隻是不說罷了，畢竟以前有愛慕他們的女生也經常做出這種事。

宋禾檸臉色瞬間霎紅，她慢騰騰轉過身來，對上一衆了然的視線，有些不好意思的招手：“你們好。”

挺乖一女生，其中有個男生對她蠻感興趣，便問：“高幾呀？”

“高二。”宋禾檸禮貌答。

“有男朋友了嗎？”

這回宋禾檸不肯答了。

黎沂把籃球拍在地上，視線掃過那個提問的男生，撂下冷冰冰兩個字：“練球。”

隊長發話了，其他人也不敢接着休息，都紛紛起來從籃球筐裡拿球，沒人再管宋禾檸。

黎沂也隻留下一道背影。

宋禾檸垂下眼簾，嘴唇輕抿，心下又低落幾分。

她默默在台階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着，先給施阿姨報備，才從背包裡拿出作業，借着頭頂燈光一題題往下做。

偶爾會擡頭往籃球場上看幾眼，目光對上黎沂，不由多看了幾眼。

他姿勢矯健，投籃時高高躍起，身體舒展，手臂伸直，手腕輕抖，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

很漂亮，也很具有欣賞性。

有兩三女生故意在籃球場邊緣停留，看見黎沂進球了，忍不住奮力尖叫，互相推搡着想要上前。

最後其中一個女生大膽走上前，把表白信遞給黎沂。

宋禾檸看到這一幕，連忙低下頭，眼神定在寫滿密密麻麻字的教材上，微閃了下睫羽。

直到耳邊傳來稀疏的笑聲，她才敢一點點轉過頭偷偷看，給信的女生已經走了，手裡還拿着那封信，沒有送出去。

宋禾檸沉甸甸的心莫名卸去了重量，她小心翼翼撫平剛被揉皺的書角，心滿意足在上面畫了一隻微笑的大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