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了歪倒在病床邊的那具屍體。她記得傑西卡,一個嬌小但精悍的女人,在殖民軍中并不顯眼,但十分讨人喜歡。她漂亮的黑色眼睛此刻黯淡無光,直直的望向天花闆,胳膊扭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胸口穿出一節尖銳的碎片。
麗貝卡把玻璃瓶往包裡塞,勉強動用右手還能活動的指關節,攥住病床上的一段白布,試圖将其覆蓋在傑西卡臉上。她太完整了,完整到麗貝卡仿佛看到她在安面前稱贊她是一個聰慧的小女孩的樣子。麗貝卡心中一陣刺痛,手臂好像又燒了起來,親人被屠殺的場景再次于她腦海中閃回。
她略微彎腰,扯白布的同時理好挎包,思索該在哪個相對比較安全的地方處理傷口,卻瞥見了一點不尋常的色澤。
傑西卡背靠着牆壁,一隻手擰過背後。麗貝卡偏頭辨認哪點光澤究竟是什麼,意識到她定格在一個掏槍的動作——傑西卡背過去的那隻手下壓着一隻VP78。
這個位置并不那麼容易被發現。
這是殖民軍經常使用的一種手槍。麗貝卡目光鎖定這把保存完好的武器,她定在原地,心跳加速。
麗貝卡快速回憶自己有關這把武器的知識。配18 發可拆卸盒式彈匣,具備半自動和三連發模式,槍管下方裝有激光瞄準器。
總之,也足夠了。
她應該慶幸這及時的援助,她應該立刻撿起來,把它握在手裡,然後馬上離開這裡尋找可暫避的地方,例如回到會所。她包裡沒有食物,隻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運營中心的屠殺把她攪得魂飛魄散,她壓根沒有好好考慮離開會所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但麗貝卡猶豫了。
她想到了那個影子。
那個鐵灰色的怪物對她抱有某種好奇,在它理解她還無法被寄生後這種古怪的情感愈發濃烈。這驅使着它靠近,并屏退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同類。她對這種張牙舞爪、摧毀她所有的一切的東西隻有厭惡,但她的确兩次因為它而活下來,甚至它發現她後也沒有急于帶走她。
如果她拿起武器,或許這微妙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她的指尖開始顫抖,甚至不由自主的向着vp78所在的方向探出手臂。有了它她就可以保護自己,甚至可以擊退怪物,突出重圍,等待援軍到來。
隻要拿起來……拿起來……這裡很危險,沒有時間猶豫……
但是。
麗貝卡縮回了手。她甚至後退了兩步。在她不算長的人生裡難得遇見這種抉擇,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應對。
無論它對她抱有什麼情感,在它意識到她持有武器,并拿槍指着它之後應該都會被殺戮欲取代。麗貝卡想起那些因為三言兩語就大打出手的暴躁探險者,而它隻會比那些人更加殘忍,更加好勝——這一點麗貝卡曾親眼目睹。
她舉棋不定時聽到了不遠處的一點響動。
麗貝卡警惕的回頭,她屏住呼吸,醫療室裡隻剩下電子元件損毀後發出的滋滋聲。她的視線拉遠,注意到一些粘稠的,從上方慢慢滴落的液體。
不是吧……
她擡頭,直接對上了此時倒挂在醫務室頂部的灰鐵。它的傷口快愈合了,略微透明的頭蓋下隐約可見脊狀頭骨,它的外颌慢慢張開,蓄勢待發。
什麼情況?!
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鐵灰色怪物向前突進,梭形的腦袋高高揚起,布滿節狀橫突的尾巴順着她的大腿向上卷住她的腰身,順勢将她拉近後一隻爪子固定住她的左臂,一隻爪子從她發絲間穿過,鉗住她下巴的同時捂緊了她的嘴巴。
??
它是冰涼的。麗貝卡本能的想要扳開鉗制住她的那條手臂,雙腿拼命撲騰。她的肌膚緊貼怪物堅硬的外骨骼,這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讓麗貝卡想起自己曾撞上去過的金屬牆壁——就好像在和一種毫無生氣的物品接觸。
但它行動迅速,目标明确。它是一個有生命的,鐵灰色的影子。
灰鐵懸挂在通風管道入口的邊緣,尾巴托着一臉驚恐的麗貝卡,将她送入後管道内部後,尾巴尖端鈎住栅格闆并拖動,把她隔絕在了布滿灰塵的管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