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貝卡心裡沒底,直覺告訴她它沒死,因為她仍能在腦海中感應到它,她不知道如何描述這種感覺,這份源于灰鐵的微弱鍊接仍然存續,這就意味着它還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她檢查它的傷口,沒有什麼貫穿傷,它的腹部被開了個洞,但她懷疑它的腹部并沒有什麼受創後立即緻死的器官。或許腦袋對它而言更為重要,麗貝卡看向它頭部裸露在外的脊狀組織,比較完好,麗貝卡留神細看,它腦袋的骨質層相較它的外骨骼薄了不少,她的目光向下,頸部呢,頭與身體的連接部位是否更加脆弱,這會是它亦或是它的種族的弱點之一嗎。
“你……”它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麗貝卡略有些着急,她希望它給予她一些肢體上的反饋,而不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至少讓她确定,它還活着。
她收回了手,置于腿上,決定耐心地等一會。它不會死的,麗貝卡安慰自己,如果它死了,如果它死了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作為隔絕她與外界怪物的屏障了。但是它不會死的,麗貝卡在默念,直等到她自己都有些不再确定。
“……”
“嘿,”麗貝卡出聲,想試着用最傳統的辦法引起它的注意,“嘿!”她提高了音調,它不能死,如果它死了那麼就是她變相把它害死的,她不會有負罪感,但她會質疑自己做了一個很愚蠢的決定,不計後果的大喊大叫也變相把她自己害死了。
她伸手,想再次試着觸碰它,而後她的餘光裡有一節深灰色的東西動了一下,伴随着劃過地面的嘶嘶聲掙紮着揚起,随後這節東西平穩的降落在麗貝卡的腿上。
是它的尾巴。
麗貝卡原本提起的心終于随着它身體的反饋落了下來。她在心裡長舒口氣,擡手握住了它的尾巴。
“品相不錯。”麗貝卡輕笑,有點調皮的點評,它的尾巴很完好,此刻任由麗貝卡抓着,末端溫順的垂下。
她稍稍檢查了下便将尾巴放了回去,她自己沒有尾巴,所以不知道這個東西要怎麼放才合适,于是便把尾巴拉直了,然後一點一點、小心的貼着地面放下來。
“好了,”麗貝卡左手撐地,慢慢站了起來,她活動了一下腳踝,感覺情況良好。她對着灰鐵,或者自己說,“那麼你,就暫時好好躺着。”
她沒有能力救治它,不過就以往經驗來看,這種生物具備高代謝能力,這也意味着通常它們的複原能力也很強。即使灰鐵看起來發育遲緩,但它早前頭部傷處的愈合速度依然很快。
她把凱西從包裡掏了出來,小心地擺在灰鐵的邊上,“或許可以讓她陪着你……”她剛讓凱西在地上坐下,嘴裡小聲嘟囔着,話音未落,隻見灰鐵一尾巴掃到凱西頭上,力道把控精準,麗貝卡嘴還沒來得及合上,愣愣的看着凱西貼地飛行了一段距離後撞上園藝間中心種植槽的邊緣,這才停下。而後灰鐵恢複如常——繼續在地上躺屍。
這家夥的尾巴和身體可能是兩種生物,半死不活的軀幹沒有影響到活力十足的尾巴。可能它不太喜歡凱西,但也不應該通過這種方式表達。能有凱西的陪伴不好嗎,凱西可是她的家人……讨厭的家夥。麗貝卡在心裡嘀咕,有點不滿的把娃娃撿了起來,輕輕拂去凱西身沾的一點灰塵,重新把她收回包裡,她不想凱西被弄髒。
她環視園藝間,早前的整理并沒有什麼效果,這裡還是雜亂無章,破碎的盆栽和園藝工具橫七豎八,地上滿是土壤根須,好在大部分歪扭的鐵架子和鐵皮櫃被她盡力推回了原處,或是不礙事的地方,至少空間足夠正常活動。
防禦工作做了七七八八,接下來她需要一個睡覺的地方,而不是直挺挺的蜷在肮髒的地闆上,遠看以為誰死那了。
麗貝卡選擇了灰鐵對側的牆角——她還是做不到在它身側安睡。這裡離門較遠,同時牆邊放有整排的鐵架與鐵皮櫃,可以将她遮擋起來,盡管隻是一部分。她之前翻找食物時,比她高了許多的多層鐵皮櫃裡堆滿了物品,此刻麗貝卡埋頭翻找,應當會有一些用得上的東西。
她從鐵皮櫃的最底層找到兩卷捆起來的植生毯,這種墨綠色的柔韌織物外面的地上也有,隻是她覺得收好的會更加幹淨一些。在園藝間正常運作時,這種細密的綠色纖維毯用于保濕和防塵,以及抑制雜草生長。
麗貝卡将其在角落展開,鋪好,遺憾的是這兩卷仍然是被長時間使用過的,表面附着着土壤顆粒與植物根須,有些網狀結構已經松散,邊緣破損,她努力用手清理了一番後,發現一些根須實在無法清除,她歎了口氣,索性将它視為毯子的一部分,不再計較。她将毯子前側卷起一點,充當枕頭,另一條則收起放在旁邊。園藝間目前還是溫暖且濕潤的,但她不清楚切斷電源後這種狀态能維持多久,如果溫度下降,這片織物可以讓她稍微暖和一點。
她把挎包移過來安置在毯子上,讓她的床鋪不那麼枯燥,而後她又清掃了植生毯周圍的土渣和碎片,将這些廢物收攏在園藝間儲存垃圾的鐵皮桶中。麗貝卡望着這一小片臨時的(也可能是半永久,但她真心希望是臨時的)安身之地,覺得心裡踏實了一些。
她擡起手腕确認了下時間和日期,這是她在衰敗的園藝間裡和這隻鐵灰色怪物一起生存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