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餘京帶着小團子到達被污染海域。
背上原本活潑好動的小團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安靜下來,長久沒有響動。
餘京樂得安靜,也沒放在心上。
但不一會兒,他突然感受到周身彌漫上來的,難以描述的熱意。
那是一種直沖頭頂,令人莫名發昏的熱意。
餘京當了很多年的神明,原型又是虎鲸,體溫向來維持得十分恒定。
故這股莫名的熱意沖上來的第一刻,他想的是:他是不是最近胡吃吃壞了?
然而很快,他就意識到熱量的來源。是背上已經半晌沒有動靜的小團子。
這一小團安靜地蜷縮在餘京的背上,溫度明顯遠高于周圍。而餘京的感受,不過是共感帶來的假象。
餘京仔細回憶方才看書時粗略掃過的目錄,沒有發現任何與發熱有關的标題。
他當即變回人形,抱着小團子上岸。
得去找找人類的地方有沒有這方面的處理方法。
天色漸暗,遠處的人類建築不甚明顯。近處卻是廢土之上,茂盛一片的變異植株。
細細索索的聲響從變異植株中傳來,餘京的視力不太好,聽力卻極為靈敏,他當即停下腳步。
懷裡的小團子熱量越來越高,餘京有些煩躁:“滾出來。”
植株後的響動戛然而止,幾乎是一瞬間,從叢林後竄出兩隻長相怪異的生物。
生物渾身流着黑水,踏過的地方黑水滲進焦幹的土壤,随即腐蝕成黑褐色。
它們周身長着七八隻腿,長尾上挂滿了倒鈎,臉上至少有三四隻眼睛——這就是在廢土中被污染的生物。
餘京的身上充滿了淨化與神靈的氣息,是吸引這些生物的誘因。他前一個月在原本的海域看見不知多少這類生物。
這類生物若是活着被污染,則會有着更高的智力,進行狩獵;若是死亡被污染,則會成為行屍走肉,遵從本能。
眼前這兩隻同餘京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貿然行動的生物顯然是活着被污染的類型。
餘京面色如常,單手抱着小團子,另一隻手上熒綠的微光乍現,卻比之前濃郁了不少。
他急着走,便打着速戰速決的态度,主動迎了上去。
兩隻生物幾乎是同一時間從左右兩方撲了上來。
布滿多層利齒的嘴以不可思議的成都大大張開,幾乎能夠吞下一整個餘京加小團子。
餘京左手伸出,在空中捏住了左邊生物的脖頸,随即低頭俯身,一眼未看,迅速将左邊的感染生物塞進了右邊生物的嘴中。
右邊那隻來不及反應,咬合的收勢未停。随着骨骼崩裂的聲音響起,被攔腰咬斷的感染生物嗚咽的慘鳴在空曠的天地間回響。
黑水随着咬斷的身體崩裂開,四處飛濺。餘京将小團子護在懷裡,熒綠的光圍繞着那一小團猛然亮起并逐漸加深,閃爍為深綠色,将黑水消解,隔絕其外。
餘京左手附近的黑水早已消解完全,生物暗色的皮毛在其下若隐若現。他松手,沒有了支撐的半截生物身體頹然落在地面。
它無知覺地哆嗦了兩下後,幾隻眼圓睜着,不再動彈。
他并未給正咀嚼同伴屍體的感染生物思考時間,餘京直起身,猛地擡腿,将生物布滿利齒的頭顱狠狠踢骨折。
神經從脊髓出裸露出,黑色的漿液緩緩順着斷面流淌出,無聲地腐蝕着周圍的土地。被踢折的頭顱仍舊在不知休止地咀嚼,隻是下半部分不再能再随之行動。
餘京看着眼前這一切,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他蹲下身,伸手将眼前的兩具感染屍體淨化。
随着熒綠的光芒散去,醜陋的生物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兩隻暗棕色皮毛的靈長生物歪七扭八地橫躺在地面。
它們肢體不全,未閉上的雙眼似乎訴說着痛苦與絕望。
餘京耷拉着眼皮,将二者的眼睛合上,起身向着叢林而去。身後,兩隻生物化為熒綠的微光點點,撫平了被腐蝕的不平的地面,消散在四野。
這是被淨化後死亡的生物用殘留的意識做出自發淨化污染的選擇,自此,徹底湮滅于世。
餘京停留在兩隻感染生物竄出來的叢林前,走了約莫十來米,他駐足,疑惑道:“還有?這麼靠近海邊,什麼都沒有,還能群居?”
前方挂滿尖刺的扭曲植物微微顫動一陣,一個衣衫褴褛,死死抱着五六歲男孩的婦女剝開植物,通紅着眼睛看向餘京。
餘京的視力向來不太好,他湊近看向女人,才發現同先前淨化的靈長生物并不相同——這是兩個人類。
餘京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悅:“它們已經走了這麼久了,你怎麼不走呢?”
女人深呼吸,平穩了狀态:“我腳傷了,走不動了。”
男孩縮在女人懷裡,有些瑟縮。
餘京得到回複,轉身,向着另外一邊走去。他懷裡的小團子溫度越來越高,熱得他脾氣有些暴躁了。
女人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離開,在其後喊道:“等等,先生,您能不能幫幫我和我的孩子?把我們帶回幸存者營地,你也是要去那兒的吧?”
餘京面色微沉,腳下的步子并未停下。
女人有些急了:“先生,您幫幫我,您幫幫我!求您了,您讓我幹什麼都行。”
她看着餘京越來越遠的身影,終于崩潰道:“先生,我可以不拖累您,您不用管我,但是求您帶上我的孩子吧!您也帶着孩子不是嗎?為人父母,您就發發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