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宣回頭看她,黑乎乎的眸子水汪汪的,說話滿是誠懇:“我不走,我隻是去關一下窗。”
他想起前段時間陳淺淺日日喝苦澀的湯藥,才喝下又難受地吐出來,他擔心她受涼。
關了窗扇後,玉宣折返便看見陳淺淺掀起薄被,預留出他的位置。
他規矩地在她身旁躺下,陳淺淺微不可察地朝他挪動了幾分,手放在他胸膛上,感受他起伏有力的呼吸。
陳淺淺忽然問他:“玉宣,你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玉宣恍惚了一下,手搭在她手背上,很認真地回她:“有啊。”
陳淺淺忽然有些洩氣,玉宣很快就捕捉到她臉色不對勁,抓住她縮回的手,側首看着她的眼睛道:“臣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裡,唯一喜歡過的人是娘娘,從未想過金枝玉葉的貴人願意垂憐于臣。”
陳淺淺盯着玉宣的眼睛,似要找出他撒謊的證據:“可是我初見你時,對你不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
玉宣抓着她的手,放在唇前淺淺印下一吻:“臣不怨,臣見娘娘心生歡喜,所以臣甘之如饴。”
陳淺淺這才露出一個微笑,另一隻手撫上隆起的小腹,她不敢奢求跟玉宣有以後,當下身邊有他作陪就很好。
“玉宣,要是我先遇見的是你就好了。”
玉宣知道陳淺淺總是患得患失,伸手抱住她,輕拍她的背:“臣不敢奢求,現在陪着娘娘,臣已經是心滿意足。”
陳淺淺在玉宣的溫柔安撫下,慢慢進入了睡眠。
玉宣看着她安靜乖巧的睡顔,小心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她與他的事不光彩,他永遠也不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側。
可玉宣不在乎,隻要能遠遠地望着她便好。
如果他們的事被發現,他也要第一個擋在陳淺淺身前,護着她。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喧鬧聲,玉宣放輕動作鑽出被窩,遠處傳來思月的聲音:“陛下,娘娘在午睡,容我通禀一聲……”
上官澄急不可耐,哪裡願意等她,急匆匆闖進椒房殿來。
他在秋水殿坐了一會,一拍腦子又想起陳淺淺跟蘇秋水不對付,皇城外的刺客與陳淺淺有關,這一次他不信陳淺淺能将自己摘幹淨。
他對她虛與委蛇,隻是心存利用罷了,現在更多的是忌憚她的太尉哥哥陳永,她陳淺淺根本就算不了什麼,掀不起風浪來。
等上官澄掌握了權勢,他絕不會正眼瞧她一眼,一個能背叛他哥哥的女人,有朝一日也可能背叛他。
人心,都是善變的。
玉宣見上官澄越走越近,眼下他沒法離開這間屋子,為了不牽連陳淺淺,隻好找個不起眼的地方躲起來。
上官澄在門外急促地拍打了幾下門:“皇後,你在嗎?把門打開!”
陳淺淺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發現身旁沒有玉宣的身影,門外的人沒有得到回應,直接就推門而入了。
反應過來時,陳淺淺已經被上官澄抓着衣領帶起來:“你對阿淺做了什麼?”
陳淺淺此時已經完全清醒,她将上官澄的手扯下來,冷笑幾聲,漫不經心看他道:“陛下,這你就冤枉臣妾了,臣妾可是一直待在椒房殿養胎呢,哪也沒去。說起蘇妹妹,自千秋宴後,的确許久不見她了。”
上官澄絲毫沒有收斂眼中的敵意,聲音壓得極低道:“要是讓我發現是你做了手腳,昔日我可以立你為後,将來我也可以廢了你。”
看吧,男人的承諾隻在說出口的時候作數,過後還能随時反悔。
先皇駕崩前,她與他合謀,條件是立她為後,一登上皇位,上官澄就不裝了,整天圍着蘇秋水轉。
可毒殺先皇的事,是陳淺淺做的,坐收漁翁之利的卻是他上官澄。
他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他欠她的。
現在與陳淺淺毫不相關的事,也要把鍋扣在她頭上。
陳淺淺滿臉譏諷之色,與他對視道:“你若敢廢了我,早就廢了,何必等到将來?”
上官澄頓時被她的話噎住,她就是認準了能拿捏住他,才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
“皇後,你放肆!”上官澄氣得身子直發抖,藏在衣袖下的手握緊拳頭,“從今日起,皇後禁足椒房殿,沒有朕的诏令不得出!”
上官澄拂袖離去,椒房殿朱色大門緩緩關閉,隔絕了陳淺淺的視線。
直到玉宣從暗處走出,陳淺淺才完全卸下防備,依偎在他懷裡低聲抽泣:“玉宣,我好恨啊,我好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