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新難得有些愣神地坐在位子上發呆。
自那天開會結束後,她和聞月幾乎很少再見面,但現在項目剛處于啟動階段,她這邊設計稿還沒出,聞月那邊模特也定不了,兩人确實沒什麼可以聊的。
就算能遇上也是在十三層碰上點頭問個好。
池安新心情莫名的焦躁。
讓池安新主動和聞月叙叙舊,她是做不到的。
當初她們畢業時就發生了點小摩擦,現在聞月能不計前嫌和她打招呼,池安新就已經非常驚喜了。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聞月能直接忘記從前的事。
可池安新真的很想找個機會和聞月能拉近一點關系,哪怕隻能多說幾句話。
想起當初聞月送她去醫院,自己卻一直沒什麼表示,池安新一時有了想法。
池安新性子獨,沒有朋友,但她看公司裡那些女孩子總會沒事你送我個什麼東西,我送你個什麼東西的,忍不住想,或許她也可以送聞月點什麼表達一下感謝。
再借着這件事和聞月熟悉起來,至于具體該怎麼做,池安新先抛到了腦後。
“送聞月禮物”這件事一下子占據了她的心神。
她認真考慮起來。
送首飾?
可池安新并不了解聞月的喜好,隻怕會弄巧成拙。
約出去吃飯?
池安新目前還沒這個膽量,更擔心兩人單獨相處會冷場。
“Ada姐你吃小蛋糕嗎,他們有人定了甜點。”
周亭敲門後走進來,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盒子提在她手中。
池安新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記得聞月愛吃甜的,從前大學課間經常能看見聞月一口塞一個小小的馬卡龍,那時聞月臉上便會出現滿足的笑容。
從周亭那問到了某個出名的甜品店後,池安新當天下午六點鐘下班後便直奔那邊。
推開玻璃門,奶油的甜香便撲鼻而來,甜品店内暖黃色的燈光打在蛋糕展櫃上方。
池安新一眼相中那個展櫃第二層正中的小蛋糕。
帶着皇冠的小女孩托腮坐着,身上一件粉色連衣裙,她的臉上是笑眯眯的表情,腮紅圓滾滾的,十分可愛。
池安新慢慢走近,她低下頭專注地打量着這個叫作“Sweet Princess”的蛋糕,同時擡起手。
指尖觸上泛着涼意的展櫃,隔着一層玻璃,她不自覺撫摸小女孩用棕色巧克力醬畫上的月牙般的笑眼。
甜蜜的奶油、微苦的巧克力、松軟的蛋糕胚、彩色的糖針。
這些構成了池安新記憶中,關于聞月所有類似的描述。
一時之間,她的神情竟有些溫柔,總是平直繃着的唇角此刻也輕輕上揚。
“你好,我想預定一份這樣的蛋糕明天下午三點送到附近的COB大廈十三層可以嗎?”
店員禮貌應聲,池安新忽然想起什麼,她接着開口問。
“小女孩的頭發可以改成金黃色的卷發嗎?”
……
第二天蛋糕送到時,池安新沒出息地慫了。
她隻站在裝有單向玻璃的辦公室内悄悄觀察着聞月收到蛋糕的反應,手寫卡片今天中午已經給甜品店送了過去,想說的話都在上面,她本人不出現應該也可以吧?
聞月從外賣員手中接過那個不斷傳出甜香的包裝盒,有些愣神。
周圍員工即便好奇,也不敢随便打聽是誰送了蛋糕給回國才不到一周的聞月,于是隻安分坐在工位上,用餘光悄悄打量。
令所有人失望的是,聞月收到蛋糕後并未當場打開,而是神色如常地回了辦公室。
聞月并未心急地打開蛋糕盒,她不知是何種心情,沉默地先取下手寫卡片。
一行筆鋒淩厲又熟悉的字迹出現在她視線中。
“那天謝謝你送我去醫院,蛋糕是感謝禮,之後的時裝展一起加油吧。”
池安新總在刻意避免和聞月合作的任何事情,因為她隻想和聞月做對手,不想和聞月做夥伴,做朋友。
高中時如果她們分在一個讨論小組,池安新便總要做記錄的那個人,因為這樣就可以不用和聞月多說話。
大學時她們很少一起完成小組作業,如果随機分到一組,池安新就要找人換組,隻有一次老師強調不許換組,池安新才被迫和她一起完成了那次的作業。
聞月曾無數次想過,自己何必總要去熱臉貼冷屁股,可下一次,她還是會主動上前和池安新說話。
包括這次回國,這次重逢,她還是一廂情願地做出了決定。
那麼這又算什麼?
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大概三年過去,池安新的厭惡也淡了。
聞月可悲地想,這麼多年以來,就連池安新曾對她懷有的最強烈的一種情感都在消散。
可即便如此,聞月依舊無可救藥地開心起來,就像常年拿零分的人忽然拿到了五分一樣驚喜。
即便隻有五分,但面對池安新,聞月向來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
纖細手指拽開白色珠閃的絲帶,絲帶被對折幾次鄭重收好放入抽屜,接着這雙手又小心打開紙盒。
在看見蛋糕的第一秒,聞月的所有動作都停住。
那雙棕色的眼眸垂下,長長的睫毛掩蓋住其中所包含的情緒,但那輕顫的羽睫卻洩露了蛋糕主人并不平靜的心情。
幾米之外的另一個辦公室内,池安新焦慮地踱步,她雙手環胸走來走去,直到手機“叮”地一聲響起。
“怎麼送個這麼像我的蛋糕,我都不忍心吃了。”
是聞月,她還加上了一個捧臉害羞笑的表情包。
池安新一直沒有聞月的微信,如今的微信聯系方式還是那天項目組開會時加上的。
而她們之間的第一句對話就是聞月現在發來的消息。
池安新手心冒汗,想了半天,隻憋出來一句:“送你的就是給你吃的。”。
對面很快又回複——
“救命之恩就用一個小蛋糕回報?必須再請我吃頓飯才行。”
池安新這次飛快回道:“好,周末怎麼樣?你有想吃的餐廳嗎?”。
當敲定下時間地點的那一刻,池安新才意識到這樣一件事。
她要和聞月單獨相處了。
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單獨相處。
盡管池安新努力告訴自己隻是一次普通的吃飯,但她卻在自己的私人行程記錄裡将她和聞月約好的那天标記上粉色标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