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間裡配備的洗漱用品都是一樣的,此刻池安新發間有着和聞月相同的香氣。
共有的氣味、交纏的呼吸、鮮紅的唇珠……
聞月險些沖動地吻上去,但還是在下意識仰頭的那刻控制住了自己。
“嗯……”
聞月的耳尖發燙,她應了一聲,便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挪位置,又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池安新下嘴真是沒輕沒重。
可這主動的親密還是讓聞月心髒狂跳,整個人都像被泡在蜜罐裡,被甜得暈乎乎的。
她們無聲地繼續進行手頭的工作,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感謝酒店房間的昏暗燈光能夠掩蓋發紅的臉頰。
“你當初為什麼會想要學設計專業?”
聞月還是先一步打破了這沉默,主動找起話題。
“沒什麼特别的原因,我爸媽都是學設計的,從小接觸也就慢慢感興趣了。”
池安新說的是實話,和父母能見面的時候,他們聊的都是設計,而小時候的池安新為了能和爸媽有話聊,自己私底下也學了很多,不知不覺間便産生了喜歡。
“你呢?”
池安新好奇地追問,其實她更想知道聞月為什麼會選擇設計專業,在她印象裡,高中的聞月似乎并沒有表露過對設計的喜好。
“我啊——”
聞月的聲音拖得長長的,似乎也在思考。
其實在上高中之前,聞月從來沒考慮過自己未來的職業。
她父母都是從事金融方面的工作,對聞月常說的話是:“女兒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反正爸爸媽媽有的是錢,就算你不工作也養得起。”
于是聞月真的沒有用心考慮過自己以後的生活,對于人生唯一的規劃就是和愛她的家人、朋友生活在一起,沒有喜歡過任何人的聞月甚至連戀人都沒有考慮過。
因為每一天都已經被家人的愛、朋友的愛填滿,好像愛情也不是很需要,那時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将來喜歡一個人卻求而不得,對她來說,被愛實在太過簡單。
直到高一那年,聞月還記得那是上午的大課間,下一節是數學老師兼班主任的課,坐在她身後的那個女生在自己的草稿紙上畫了一副漫畫,而老師卻撕碎了那幅畫,在全班人面前大聲地斥責她。
“馬上高二分班了,不想着以後學什麼,天天就在這裡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聞月高一因為入學考成績優異,被分到了尖子生班,班主任也十分嚴厲。
“老師我以後就想學畫畫……”那個女生弱弱地頂了一句。
聞月低頭看着教室地面上的碎紙片,隻能看出是一個穿着公主裙的女生,那裙擺畫滿了繁複的花紋,看起來很精緻。
“學畫畫?學畫畫有什麼用?你還想當大畫家,當設計師?”
“本來女生就難找工作,你還不學點有用的東西,以後步入社會怎麼養活自己?”
班主任語氣不容置疑地駁了回去,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一直在反複向全班人強調,女生應該如何擇業,要選擇女生擅長的,選擇女生适合的。
女生數學不好,可以考慮學文科,女生在就業上沒有男生有優勢,不要選擇男生紮堆的專業,女生不應該這樣,女生應該那樣……
在這個總共四十人,女生占了将近四分之三的班級,他講着“女生在多方面不如男生,因此在選擇分科方向和大學專業上要更謹慎”的“真理”。
所有人沉默以待,聞月清楚地聽見身後女生在小聲抽泣,就在她難以忍受地要以“馬上上課了”的理由打斷對方時,一個清淩淩的聲音響起。
“老師,我覺得您說得不對。”
聞月和其餘人全部回過頭看向教室後方。
是池安新。
她紮着馬尾辮,神情冷淡,面對全班人的注視不為所動,繼續開口:“沒有女生應該做什麼,适合做什麼,她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她願意做什麼就什麼,隻要把别人都比下去,就沒人會說三道四,會覺得她養不活自己了。”
班主任壓抑着怒氣,他反問道:“好好,那池安新,你告訴我你以後要幹什麼?”
聞月眼中那個平時總是獨來獨往的女生,她挺直了背,視線掃過那個畫被撕了的女生,接着笃定地開口:“我要當設計師,我喜歡畫畫,以後我就學這個。”
班主任幾乎要氣得跳腳,他讓池安新下課來辦公室,池安新表示老師您就算再怎麼勸我,我也不會改想法的,我就要當設計師。
聞月那一整節課總會不受控制地想池安新。
她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乖學生,從來沒和任何人頂過嘴,更何況是老師,然而池安新卻颠覆了她的想法。
這個總和她成績不相上下的女生,這個平日裡寡言少語的女生,竟然敢和老師頂嘴,敢在被罵了的情況下還要堅持自己的想法,并且以絕不讓步的态度明确地拒絕任何人的勸阻。
那一刻,聞月總是和風細雨的世界裡似乎突然炸起了驚雷,她不自覺地被尖銳、強硬的池安新所吸引,想知道池安新的世界又是怎麼樣的?
于是,聞月開始蓄意靠近這個人,被拒絕一次,還要再來一次,反反複複,她越是被推開,越想繼續貼上去。
起初隻想讓池安新對她笑一笑,後來想讓池安新和她主動說話,再到後來,想讓池安新和她成為朋友。
大概人都是有受虐心理的,她投入的越多,沉沒的越多,就越想不顧一切地加注。
等聞月意識到時,她早已對池安新形成了執念,甚至在想她已經付出了這麼多,最後池安新一定也要還給她很多,最好還一輩子。
……
“應該也是因為喜歡吧。”
聞月偏頭看向池安新的眼睛,她這樣回答面前人的問題。
因為忽然看見了你,你的一切都對我産生了意義,所以想要試着喜歡你所喜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