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冉提醒她:“菇母不死,何來蕈女。妖鬼沒有人倫之情,它哭隻為讓你放松警惕而已。”
“放松警惕?它現在有什麼值得我警惕的?”孟啾指着地上打滾的小東西,覺得莫名好笑。
小蘑菇還在哭,孟啾想不明白一朵蘑菇哪兒來的那麼多水。
“它為什麼還在哭?”
屠冉:“可能它發現自己沒用,除了哭也不會别的。”
似乎被戳中了心思,粉蓋小怪物哭得更大聲了。
“廢物。”
見它如此,屠冉輕飄飄再捅一刀。
小蘑菇大哭不止。
孟啾沒辦法,又将它收進鼎中。
“這鼎我暫時沒辦法還你,等有了更好的法器再物歸原主。”
屠冉無奈道:“……孟啾,本座一句激将話,你也較真這麼久嗎?”
孟啾搖頭:“并非較真,你當初說的便是借我一用,既然有借,自然有還。”
屠冉:“是本座的錯,本座重新說,此物贈你。”
孟啾還是搖頭:“無功尚且不受祿,你我并二人無交情,我豈能随意收下。”
屠冉真想給剛剛大言不慚的自己一巴掌。
“本座覺得你好像變了……”
孟啾道:“你試試死去活來幾遍,不變才怪。”
他自知理虧,不再強求。
雪兔從床上跳下去,耳朵貼着脊,背對着她:“随便你吧。”
屠冉離開後,卧室中隻剩下孟啾一人。
傷勢未痊愈,五髒六腑綿綿作痛,孟啾輕歎一聲,擡手端起已經涼透的湯藥。
這補藥有股茴香混着泥土的怪味,孟啾憋了口氣,一飲而盡。
慢慢咽下異味,孟啾又将鈴铛拿出來,小怪物在裡面的動靜依約可聽。
“折騰這麼久,你不累嗎?”
“嗚嗚……好餓。”
孟啾将鈴铛貼在耳朵邊:“你說什麼?”
“好餓好餓……”
孟啾哂笑道:“……怎麼蘑菇也要吃飯?不對你是妖鬼,妖鬼吃什麼來者?”
妖鬼好像吃人。
怪不得剛剛咬她的手指。
孟啾沉默良久,以商量的語氣道:“兔子肉你吃不吃?”
……
參照屋中漏刻,孟啾提前兩個時辰出門,去往聚星台。
她換上衣裳,是一件八卦紋樣的廣袖長袍。即便束腰依舊笨重,比她那件霓裳仙衣差遠了。
但眼下也沒得挑。
屠冉不見蹤影。
孟啾也沒打算帶上他,将鈴铛放入内袋,吹熄桌上蠟燭,她垂着袖子獨自向外走。
屋外是庭院,院門前挂着燈籠,上刻漆字“柒拾伍”。左右亦有院,燈籠上的字分别是“柒拾肆”和“柒拾陸”,門牌号無疑。
沿着青石路向山下走,院牆屋頂鱗次栉比。與凡世民居街巷無二。
孟啾攔了個人問聚星台怎麼走。
“向西二百裡。”
孟啾猶疑:“……兩個時辰能走到嗎?”
那人納罕:“禦劍不消一刻便至。為何用走?”
孟啾臉熱:“我還不會禦劍。”
那人再次打量她:“你是剛來的?”
孟啾點頭。
那人撓了撓頭,忽然一拍腦袋,朝她身後說:“阿弭,你是否也要去聚星台?”
“正是,如何?”
聲音有些耳熟。
孟啾轉身,少年高紮馬尾,眉目自傲,恰是在第三關前大放厥詞的那位。
他竟然也通過了最終考核。
“這位姑娘亦是,不如你們結伴同行?”
少年聞言與她對視,顯然認出,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呦,是你。”
那人笑道:“既是舊識,倒省了引見的工夫,更好。”
孟啾點頭緻謝。
少年與她并肩,側眼掃過:“你的靈寵呢?”
“不便攜帶,留在住處了。”随口道,孟啾想起先前那人的話,“你叫阿弭?”
“我姓臧名見芥,弭是我的字。”
“孟啾。”禮尚往來,她也自報姓名。
臧見芥帶她走至半山腰,見一片空地,白石砌成平台,地面金光隐現,像符咒紋路。
“這是傳送陣,站上去心中默念方向與距離,将靈力灌注腳下,瞬間便至。”臧見芥道,“正西二百裡,不要記錯。”
他話音一落,人就原地消失了。
孟啾照辦,瞬間耳畔人聲鼎沸。
她腳下踉跄,實在太擠,周圍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天色晦暗,孟啾沒有找到臧見芥,她随便問了個人,得知這裡的确是聚星台,放下心。
戌時不點燈,凡間伸手不見五指,興許修道之人皆目能夜視,并不在意。但孟啾修為尚淺,眼力隻比瞎子好一點,勉強看見人影。
不知過了多久,忽有清風從頭頂拂過,彩雲散盡明月現,漫天星光,彌亮如晝。
孟啾仰頭,見蒼穹鬥轉星移,構蓮花、猛虎、飛鶴、角牛之形。
人海驟然阒靜,隐約聽聞仙尊法相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