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支撐的門緩緩閉合,帶走了走廊照進的光亮。
被黑暗浸透的空間裡,布料與皮質沙發相互碾壓摩擦,窸窣作響,粗粝的呼吸聲沉重、急促。
漆許眨了眨眼睛,雖然看不見,但他确定房間裡有人。
然而他站在門口,第一反應卻不是立刻退出。
而是好冷。
房間裡的溫度甚至比戶外還要低。
這種天氣,酒店一般會提前将休息室的溫度控制在适宜的範圍。
中央空調送風口發出細微嗡鳴,證明房間确實開了空調,但這不正常的溫度,顯然吹得是冷風。
漆許打了個冷顫,忍不住後退一步,鞋跟與地毯摩擦的聲響驚動了房間裡的另外一人。
"誰?"沙啞的男聲從身前不遠處傳來。
瞳孔逐漸适應黑暗,漆許看見一個靠坐在沙發上的輪廓。
然而退出房間的打算卻随着這聲質問轉變,因為他聽出了那道喑啞的聲線,正是謝呈衍。
對方的喘息艱難而沉重,聽起來像是生病了。
漆許抿着嘴巴猶豫了幾秒,選擇緩步上前。
察覺到有人靠近,沙發上的男人咬着後槽牙,從喉嚨處擠出一聲怒罵:“滾。”
明明是惡狠狠的語氣,卻帶着點脆弱的氣音。
見他如此排斥,漆許隻好在距離沙發一米的位置停下,仔細打量着對方的狀态。
男人仰靠在沙發的角落,一雙長腿張開,擠在沙發和茶幾間的小過道裡,手重重地按在身側的沙發扶手上,另一隻手臂則曲起蓋住雙眼。
即使漆許已經靠得如此近,對方也沒有看過來。
準确來說,是無暇顧及。
借着窗外撒進的月光,漆許意識到面前人的情況不太好。
西裝外套被脫下随意地蓋在腹間,隐在襯衫下的胸膛劇烈起伏,唇線崩得很緊,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喉結滾動時帶起悶悶的水聲。
漆許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明明半個小時前見面還好好的,疑惑間忍不住又靠近了一步,見對方沒有過激反應,他幹脆俯身湊近,朝着意識不清的人伸出了手。
在這低溫的環境中待了一會兒,漆許的手變得很涼,但指尖觸及的皮膚卻形成強烈的對比,滾燙而潮濕。
漆許的第一反應是謝呈衍發燒了。
大概是寒涼的手驅散了些許高燒引起的燥郁,謝呈衍輕輕喟歎了一聲。
“你還好嗎?”回想自己生病時家人的做法,漆許用手背在他臉側蹭了蹭,輕聲問道。
謝呈衍喉間壓抑的喘息驟然急促,但不知道他是沒聽見,還是難以開口,并沒有回答。
漆許側頭看了眼玄關處,思考着要不要叫人來。半晌,他收回手:“你好像發燒了,我幫你叫……”
然而他剛打開手機,話都沒說完,手腕就被一股巨力鉗住。
一道黑影猛地在他面前站起,高大的身影占據了全部視線,接着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的失重感。
“唔!”雖然是摔在柔軟的沙發上,但受到驚吓的漆許還是叫出了聲。
大腦緩了好幾秒,漆許才意識到現在的處境。
他此刻被壓在沙發上,手腕被緊緊攥住,鎖在身側,謝呈衍的膝蓋頂在他的雙腿之間,将他牢牢桎梏在身下。
手機在剛才的意外中掉到一旁,借着屏幕散發的光,漆許看清了謝呈衍的臉。
唇色蒼白,眼底通紅,太陽穴處的筋絡肉眼可見地快速鼓動,細密的汗珠凝聚,浸濕了額發,又沿着臉側滾落,滴在漆許的頸側。
水珠在敏感的皮膚上緩緩滑過,有些癢。
漆許眨了眨眼睛。
謝呈衍也在打量他,看着他短暫慌亂後很快就恢複平靜的神色,突然就咧開嘴笑了:“小少爺,擅自闖進别人的領地,似乎不太禮貌。”
他說話時氣息依舊不穩,但安靜的環境下,足夠漆許聽清。
被按在沙發上的人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解釋兩句,謝呈衍突然再次俯身下壓,語氣變得危險:“也不安全。”
喑啞的聲音裡裹着灼熱的吐息,近在咫尺,燙得漆許一顫。
這時漆許終于意識到,他倆的距離有些過近了,而且姿勢也有種怪異的暧昧感。
他不太舒服地伸出空出的那隻手,抵在對方的腰間,推了一把。
隻是他的手剛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衫貼上去,謝呈衍喉間就猝然逸出一聲悶哼。
身下的皮質沙發發出嘎吱的聲響,漆許側了側腦袋,就看到撐在自己臉側的小臂青筋暴起,沙發的軟皮在對方的抓握下皺起好幾道紋。
謝呈衍弓着腰,閉了閉眼睛,喉結艱難地滑動兩下:“别動。”
漆許立馬不敢再動。
他想叫謝呈衍讓開,但是看男人如此難受的樣子,隻好抿着唇瓣安靜地等對方緩過來。
舉在半空的手無處安放,最後隻好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希望勉強隔開一段距離,但他這一下,讓原本掉在兩人間的西裝外套滑到了地上。
對方炙熱的體溫更加清晰地傳遞過來。
陌生人的體溫讓漆許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識曲了曲腿想側身。
.
謝呈衍的喘息聲頓時加重。
漆許也瞬間愣住。
硬的。
“你,你……”
你沒事吧,你為什麼會這樣,你是不是被下藥了?
漆許腦海中刷過無數個問号,然而張着嘴巴,半天沒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你需要幫忙嗎?”
謝呈衍也清楚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狀态,聞言陰恻恻地笑道:“你喜歡男人?”
漆許眨了眨眼睛,這個問題似乎前不久才被問過,他的答案依舊:“不知道。”
“那你喜歡我?”
如果要給他當舔狗,首先就要表達自己的喜歡吧?
漆許走神地想着,甚至有些佩服自己,這種時候還不忘自己的任務。
“應該?”他輕舔着唇瓣,不太确定地回答。
這次謝呈衍又笑了,不是剛才那種帶着防備和猜忌的冷笑,而是很單純地哼笑了一聲。
灼燙的氣息再次掃過臉側,不知道是不是被對方的體溫感染,漆許突然也有些燥熱,他無意識地吞咽了兩下。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兩人同時轉頭望向門口,一時間無人說話,屋外的人等了幾分鐘,又敲了兩下:“謝先生,我是二少叫來給您送藥的,現在可以進去嗎?”
漆許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隻見謝呈衍皺着眉,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啧。”
腦海中适時響起甯喻的話,謝家血脈之間關系并不好,甚至是彼此敵對,看謝呈衍的表情也能猜出,這人不會是真的好心來幫忙的。
門外的人得不到回應,卻一直沒走:“謝先生,那我進來了。”
漆許想起剛才進來時并沒有鎖門,他又掃了謝呈衍一眼,确定對方的态度後,他主動開口:“你走錯房間了,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