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生産水平低下,貧窮百姓缺乏娛樂,也就隻有在飯後閑談十裡八村的閑話。
要說村裡近來最讓人議論的事兒,首當其沖便是蕭大石外頭有人,他婆娘給他戴上王八綠帽,還讓他養别的漢子的崽。最後兩人和離,黃氏又迅速與她堂哥成婚的事情,叫人看了好一番熱鬧。
膽小一點的人,會有意無意在蕭大石面前議論,說黃氏兩人請酒席動靜有多大,擺了多少桌,沒臉沒皮一點的則會問蕭大石心情如何,後不後悔,相當缺德冒煙。
以至于趙嬸子家送善材這個半大小子進學,都難以引起别人注意,饒是注意到了,也僅是笑話趙嬸一家心存妄想,倒也沒多說什麼,畢竟花的又不是他們的銀子。
這天晚上,趙嬸的老大善木,趁着夜色悄摸摸跑到蕭家大門:“衍哥兒,宸哥兒,歇了嗎?”
善木此人與他名字一般像個木頭,忠厚老實,不怎麼知曉變通,不過他這人有一點好,就是肯聽别人的話,比方說他老娘的話,還有媳婦兒的話。
趙嬸叫他不要被人瞧見,他便鬼鬼祟祟地摸上門,要不是蕭衍耳力好,恐怕那氣聲兒連雞都難驚動。
不用蕭衍說,蕭宸立即披着外袍小跑出去,邊回頭道:“外頭風大,我去開門。”
隻聽外頭悉悉索索一陣小聲動靜,蕭宸又小跑回來,臉上帶着這些天來最大的笑容。
“大哥,木哥說趙嬸說芝蘭姐說那幅送子觀音圖,被許夫人重金買下,還給了一筆賞銀,叫咱們去分銀子!”
這說話說得跟套娃似的,不過蕭衍也聽明白了,之前他用來說服趙嬸和陳芝蘭的底圖,被陳芝蘭賣出了好價錢。
陳芝蘭拿的是分紅,而潘掌櫃拿的是分成。
比方說從陳芝蘭那邊得的銀子,歸于他們三家按分紅來分,賞銀屬于平分,而潘掌櫃那裡靠單件抽成來分成,每件繡品三七分,賞銀歸潘掌櫃所有,剩下七成歸他們。
之前說過下月底結算,如今陳芝蘭提前分賞銀,唯一的可能隻有賞銀數目較大!
這才幾天時間,就獲得這麼大筆的賞銀,這非常能激勵人心!
蕭衍自然不會缺席第一次分錢活動。
趙家正堂,桌前擺放着一隻用布頭包裹好的包袱,旁邊燃着油燈,一家老小全聚集于此。
見到兩人,善材滿臉帶着喜意分出長條椅子:“衍弟,宸弟,來坐我這兒!”
趙嬸瞪了他一眼,“你這小子滿身臭汗味,也不怕弄髒了衍哥兒的衣裳。”
蕭衍今日所穿的便是前幾日買來,由蕭宸親自操刀繡制而成的新衣。
煙青色的衣裳,愈發襯得他顯得有些缥缈。
公子如煙,出塵淡雅,恍若仙人。
善材被趙嬸說了一嘴,也沒有惱怒,低頭瞅了瞅自己因為習字而沾染筆墨的衣裳,又瞅了瞅蕭衍俊逸不凡的身姿,當即說道:“娘,我也想做新衣裳!”
趙嬸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想吃屁!你瞅瞅你跟泥猴子似的,穿上如同老樹成精,再看看衍哥兒,你有這般好模樣嗎就敢穿?”
趙嬸家除卻善桃膚色偏白一些,其他男子均是膚色黑黃,長相還一般,如若穿上确實體現膚色更黑。
主要吧,這事還是長相鬧的,長得好看即便是穿破爛衣裳也好看,長得醜即便是穿華貴衣裳,也如同大馬猴學人穿衣,滑稽怪異。
善材笑呵呵:“我的親娘,我的長相可是随了您,您可莫要這般說自己。”
趙嬸:“……”
趙嬸一拍桌子,笑罵道:“還敢犟嘴?我看你是找打!”
善材連忙躲到蕭衍身後:“娘,我的親娘,衍哥兒和宸哥兒還在呢,您就給我點面子罷!”
他轉移話題,努了努嘴,看向桌上的包袱:“可莫要忘了正事!”
趙嬸自然沒有忘記,她打開包袱跟蕭衍道:“許夫人賞了一百兩白銀,一兩換成一貫錢,芝蘭姐兒拿走三十三兩餘三百三十三文,還剩六十六兩餘六百六十七文。”
蕭衍點點頭:“一文錢分不開,按理說此事歸功于芝蘭姐,可她不拿,便歸公等下月罷,也省得為了一文錢傷了情分。”
一文錢雖小,可長期以往,難免會傷了彼此情分,這是防範于未然。
趙嬸也是這個想法,也沒有異議。
一下子驟然進賬三十三兩餘三百三十文,管錢的蕭宸開心得眉眼帶笑,整個人都帶着喜意。
他将今日提前作的新繡圖交給趙嬸,随後抱着銀子挨個摸了摸。
繡圖更換不太頻繁,不然每日一換,總歸有些浪費,即便他有功夫作畫,可趙嬸子家裡也就隻有三個繡娘,繡也繡不及時。
蕭宸那邊已經堆積了一沓沓的新圖,這是為了避免以後讀書時,沒有時間作畫。
趙嬸有些猶豫:“衍哥兒,我知曉你向來主意正,同你說個事兒,你幫我拿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