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上來就是縣試要考,蕭宸不免有些擔憂。
他兄長饒是再聰慧,卻也從未接受過正統的進學,這不是為難人嗎?
蕭宸也知曉王秀才這是有意為難自己的兄長,心中愈發愧疚。打定主意,若是王秀才不收,他便送蕭衍道鎮上進學,總歸不埋沒這般驚人天賦。
正溜着号,蕭衍已然答道:“《孝經》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①。以忠為本,以孝治國,方能立身根本,利之安邦。”
王秀才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卻還是肅聲說道:“籠統之作,我且問你孝之為幾何。”
蕭宸都氣炸了,蕭衍卻依舊不顯喜怒,神色淡然:“先生莫急,學生尚未答全。”
“《孝經》之孝,各不相同。天子之孝,孝之愛敬于其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諸侯之孝,在上不驕,高而不危②……以孝貫達人事,以孝治國,是以《孝經》。”
頓了頓,蕭衍看向王秀才:“先生以為如何?”
王秀才臉色明明滅滅,有些精彩。
這種感覺很好理解。
就好比你想為難一個人,卻發現對方真的有些本事,以至于你後面的招數即便用上也沒有什麼影響,這種令人憋屈的感覺。
如若是旁人,王秀才還能誇贊一番,畢竟人家從未進學,還能答作,可此人是蕭衍,自家弟子的親兄長!還是一個病恹恹的累贅!
即便自身才識再好又能如何?還不是累贅!?
雖然依舊心裡有成見,可王秀才語氣也柔和了些許。
是惋惜,也是遺憾。
王秀才再問:“《原道》明先王之道道以道,如何見解方得可成?”
“敢問:時治還是舊治?”
王秀才曰道:“時治。”
“學生認為,欲使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等盛世之舉,且先于治國。如鼠患盜糧,豈能安邦?上者賢明,下者通達……興水利,灌農事,國之強而百姓大安。”
王秀才聽聞連連點頭,隻是一想到對方槽心的身子,随之又斂住喜意。
“未曾進學已有這般才學,如此獨到見解已是不凡,隻是你可知科考且熬?”王秀才在學識上為難不了,幹脆直接明了。
“我知曉你兄弟二人相依為命,可科考并非小兒玩鬧,你這身子隻會受累于……”
話未說完,蕭宸直接打斷:“先生,還請慎言!”
“我大哥于我乃手足之親,并非受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請先生收回此話!”
王秀才氣得面色通紅,還是第一次有學生直接反駁他,叫他收回之前的話,完全不顧自己是夫子!還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可又能如何?總不能将人趕出門罷?
王秀才吹了吹胡須,一甩袖擺:“且随你罷,日後切莫有悔!”
蕭宸也知曉蕭衍之所以遭受這般不平對待,完全是因為自己,可王秀才也是正常的思維,也是為了他好,他也不能為此同王秀才翻臉,隻能聳拉着頭,滿臉羞愧。
“大哥,此事怪我,你莫要放在心上,你于我乃手足兄弟,并非受累!”
蕭衍:“……”
說實在的,如若不是因為蕭宸,他還不會受這個氣。不過王秀才說的也對,外人并不知曉他并不短壽,甚至沒有人比他身體還要健康,隻是目前沒有恢複到痊愈,以及他本就比常人膚色偏白且單薄,有如此誤會也不奇怪。
再者,王秀才也不是他的師父,他的言論對他根本無關痛癢,現下看到蕭宸這般愧疚,心中不免有些感觸。
不過感動也隻是幾秒,一想到他成為奸臣後,隻顧着和朝臣厮殺,完全忘卻底下人的艱辛,沒有盡到‘在其位謀其政’的責任,頓時又面無表情。
“君子廣學四野,所授之理,當以何報?”
蕭宸正羞愧着,迎面而來的提問,叫他微微錯愕了一下,随後回道:“當忠于君,利之民,福澤四海,才不負廣學之理。”
這個回答可以說是相當滿分,誰知蕭衍卻道:“若君為昏君,還能忠否?我且問你,為何而進學?為何而想進學?以此破題,完成後教與我。”
蕭宸:“……”
總感覺已然能預計到,日後随時突如其來的問題……啊,真是痛并快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