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跳動間,蘇珍寶看向祁安隅的眼神中不自覺地帶着審視。當祁安隅視線轉來時,她已垂下眼簾,斂去眸中淩厲,隻淡淡回了句:“或許吧。”
發簪在她指尖轉了一圈,又悄悄收回袖中,蘇珍寶心中有些怅然,經過幾月相處,她自覺與祁安隅的關系有所緩和。
時間帶來的距離感也在逐漸消弭,就連剛才祁安隅抱着她的腿耍賴的樣子,都讓她恍若回到了幼時時光,可惜二人終歸不是同路人。
祁安隅無法感同身受她心中的恨與執念,她也不願遷就他不堅定的選擇。
“怎麼了?”祁安隅敏銳地察覺出蘇珍寶忽然低落的情緒。
“沒什麼,我……”蘇珍寶忽地愣住,低垂的眼睛微微大睜,眼中閃過亮光。她忽然想到這對她來說也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光明正大調查祁恒的機會。
若是這些費勁千辛萬苦才尋回的先帝私庫再次丢失,祁安隅作為此次押送的負責人,他必受刑罰,而他身後的祁家也脫不了幹系。
這對祁家來說是滅頂之災,對她來說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蘇珍寶心中火熱,她越想越覺得可行。她腦中已經在盤算着怎麼給這場被她破壞的行動,找補回來。
“扣扣!”祁安隅輕敲桌面,“可是想到了什麼?”
蘇珍寶擡頭對上祁安隅的視線,興奮轉動的腦子忽然卡頓。
“怎麼了,怎麼這般看着我?”祁安隅眉眼含笑一臉溫柔地回望着蘇珍寶。
昏黃的燭光下,他對着她笑得姿意張揚,眼神柔和的宛如一汪春水。蘇珍寶蜷縮在袖中的手一縮,原本早已結痂的地方好似又火燎般疼了起來,這火熱順着她的手指一直蔓延進心髒。
“他有什麼錯?”蘇珍寶心中自問,可很快另一個聲音響起,“你有什麼錯?蕭家滿門又有何錯?你忘了是誰害死你爹娘了嗎?”
句句質問都帶着蕭家滿門的鮮血警醒着她,每一個字都如重錘,重重的敲在蘇珍寶心頭,她呼吸一窒,眼窩發酸,蘇珍寶有些狼狽的低垂下頭,一滴淚落入掌心燙的她渾身戰栗。
祁安隅本身沒有錯,可他出生在祁家就是個錯,蘇珍寶握緊手心的淚,她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妙夷,謝謝你,這聲謝謝不止是你幫了我,也是代表駐守南疆的數十萬将士們,我替他們謝謝你。”
“什麼?”蘇珍寶有些茫然地看向祁安隅,她眉頭輕蹙不解地問出聲。
“越蠻國這些年來一直殘害南疆邊境百姓,我國将士雖反擊,可南疆山多林多,防不勝防,南疆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如今兩國開戰已是迫在眉睫之事,可國庫空虛。”
祁安隅頓了一下,臉上陰霾散去,他笑道:“我此次來滄州可是立了軍令狀,我可是向聖上承諾定帶回這些财寶,而這尋回的财寶會在沿途換成米糧,一路運往南疆。”
“妙夷,這都是你的功勞。”
“是嗎?”蘇珍寶怔愣一瞬,她眼睫輕顫,挺直的背脊轟然坍塌,她苦笑一聲,輕聲低語,“這便是命麼?”
這些财寶的線索是當初數名大人付出性命才換回的消息,是她父親和她蕭氏滿門用性命守住的東西,如今這些是數十萬将士的口糧,是南疆百姓的希望。
若這些财寶因她的仇恨丢失,這重擔太大,她擔不起。
所以,她……蘇珍寶輕舒一口氣,嚯地起身道:“走,去找驿丞。”
二人匆忙出門,外面已鬧了起來,加了料的飯菜全都被吃,可已過了半個時辰衆人還未迷暈,驿站衆人便知事情有變。
可那群人不知是安逸慣了,還是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一群人竟在竈房圍住了負責下藥的廚子。
“胖子,你怎麼搞得,你不是說那藥連牛都能藥翻嗎?”
“是呀!”胖子被衆人圍住,他抱着長勺蹲在竈口哀聲歎氣,“那遊醫說了,那些份量能藥翻十頭牛。”
“遊醫?武小将軍不是說讓你去軍中藥房拿藥嗎?”婆子聞言尖聲厲喝。
胖子有些委屈的吭哧吭哧道:“我去了呀!正好碰到了大将軍,大将軍問我為何要那許多迷藥,我便如實禀報了,誰知大将軍知曉此事後訓斥了武小将軍,大将軍說此次行動作廢,還不讓藥房給藥。”
“大将軍既說行動作廢,你為何傳假消息給我們,讓我們去送死?”一個漢子,暴躁地跳起來,一把揪住胖子的衣領把人拉了起來。
“你幹嘛呀!大将軍說作廢,武小将軍說行動,我一個小兵能怎麼辦?”胖子掙紮着,想掙脫漢子的手,卻又被另一人抓住後頸。
“放開。”胖子瞬間便被勒紫了臉。
幾人正打鬥之際,好死不死的被前來要水的曹忠碰到。
曹忠因安排衆人看守财寶,這才錯過了下了料的晚飯,他回到房中見茶壺空空,喚人送水又找不到人,心中不樂,這才親臨竈房,誰知來了便碰見這群人密謀他押送的财寶。